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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03(第1页)

官窑外的天早就黑了,但韩同生的兴致还很高,没有一点要停会休息的意思。他要乘热打铁把保证收缴八百八十石余粮的措施制定出来,“同志们。”他继续激鼓励着三个已经明显有了倦意的农民,这个会开的也实在太长了,从吃完晌午饭一直开到三星在户,十多个小时。吴根才他们是在庄稼地里散漫惯了的庄稼汉,从来没有在官窑里窝过这么长时间,虽然有旱烟支撑着,还是免不了哈欠连声。尤其是郭安屯眼皮沉的都快抬不起来,他夜黑间又在偏坡马桂花的窑里折腾了多半夜,今天再熬这么长时间,真的就有些吃不消。“同志们!”韩同生合掌一击把三个有了倦意的庄稼汉子激醒,说:“为了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额完成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咱们明天就开群众大会,把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把粮食统购统销的意义给群众讲清楚,我相信卧马沟的翻身贫农会响应党的号召,能体谅国家的困难,会把手里的余粮全拿出来。卧马沟的群众是最基本的革命群众,土改的时候除了地主一家,别的家都分了土地,都分了革命的胜利果实,现在是回报国家,回报社会的时候了。我相信卧马沟的群众有这个自觉性。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粮食统购统销和土改运动一样,也是一场深刻的社会革命,有革命就可能有阻力,就可能有反革命。郭安屯。”郭安屯赶紧睁开惺忪的睡眼,毫无倦意的韩同生没太在意郭安屯脸上深沉的倦意,他继续说:“你把基干民兵组织起来,像土改时一样配合工作队把这次统购统销收缴余粮的任务完成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要武装的民兵组织起来就没人敢捣乱。”

“保证没有问题,基干民兵随时可以拉出去。”郭安屯腾地一声抖着风站起来,黑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只要一动用基干民兵,他就又有了用武之地了。

官窑里马拉松式的会议结束后,吴根才回到上房院,反而再没了睡意。奇怪,刚才在官窑里颠颠懂懂地直打磕睡,躺到平板板的热炕上反倒睡不着了。吴根才躺在黑炕上,睁着大眼心里很乱,他心里编制的整套家计划被打乱了,他本来想在今冬或是明春买回几亩地的,他和郭晋平基本上说好了。可是国家要收余粮,手里的这五十石粮食一拿出去,就只剩下一点口粮了,就啥事也弄毬不成咧。回头再一想:自己是党员,是干部,是卧马沟的农会主席党小组长,那就应该听党的号令,为国家着想。韩同生说的有道理: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吴根才在这个国与家的问题上弯弯绕绕的一直抻拽不展。

和吴根才一样李丁民回到家也是睡不着觉,他干脆就圪蹴在偏窑的麦囤下一锅接一锅地抽吸起旱烟,嘴里喷出来的浓浓的烟雾罩在头上经久不散,他心里也和这在头顶上缭绕着的丝丝缕缕的烟雾一样,扯不出个头绪,真的和书上说的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郭安屯和他俩不一样,郭安屯回到窑里倒在炕上呼呼噜噜就拉起响响的鼾声,踏踏实实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先开的不是群众大会,先开的是民兵小会。韩同生一大早就把郭安屯叫起来,让他通知基干民兵到官窑里开会。郭安屯不敢怠慢,从炕上爬起来顾不得洗脸,趿拉上两只露出脚趾头的烂鞋叫人去了,干这种事他才最有精神。卧马沟是个小村,土改的时候上面只给下来五条枪,也就是说连郭安屯在内,卧马沟只有五个基干民兵。郭安屯把基干民兵喊来,吴根才和李丁民也已经在官窑里了。基干民兵走进官窑无一例外地肩上都扛着一杆长枪,看着这些精神抖擞的民兵,韩同生很高兴。而眼里布着红血丝的吴根才和李丁民就有些不理解,收余粮又不是闹土改,值得动兵动枪吗。

韩同生把背扛着长枪进来的基干民兵往一起拢拢,就郑重其事地讲起话。开场白还是夜黑间给三个村干部说过的那些,他把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把粮食统购统销的意义简简要要地说一遍,话锋一转不怒自威地说:“为了更好地完成这项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你们基干民兵要肩负起责任,要拿出参加土改斗争的那种革命精神,全天上岗,随时巡逻,在这期间绝不允许有转移、藏匿或是倒卖粮食的事情生,一旦现可疑现象,要立即报告。对胆敢转移藏匿倒卖粮食的人和事要坚决打击毫不留情。安屯,巡逻路线和站岗的哨位你安排,记住这段时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好关,站好岗,别的事不要你操心。”“是!”民兵队长郭安屯双腿一并,还像模像样地给韩同生敬了一个礼。

吃完早饭,皂角树上的铁钟被敲响。那苍劲浑厚的钟声在卧马沟上空嗡嗡地荡响起来,钟声落下,背枪的民兵就从坡道底下一直喊到坡道顶上:开会开会,开大会。这样紧张严肃的气氛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皂角树下的场子上涌来,他们不知道要开啥会,但是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重要会议。人们夜个就都看见工作队的韩同生又来了,看见他一来就把三个村干部叫进官窑,晌午进去半夜都不见出来,官窑外的群众开始猜测议论起来,会是啥事呀?一商量就是这么长时间,就是土改时期都没见干部们开过这么长的会。会开的时间长,事情肯定就重要。会是啥事?没有遭灾,没有战事,社会安宁的和自己家里的热炕一样让人踏实。能有啥事?肯定是好事,共产党一心为穷人谋利,想办法领着大伙往好日子里奔呢。卧马沟的群众看着官窑里彻夜不灭的灯火心里想的是好事。第二天起来睁开眼看见民兵们都背着长枪急匆匆地进了官窑,就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动枪动刀的似乎比土改时候还要紧张。所以钟声一响,就都纷纷涌下来,人们都想知道卧马沟或是别的什么地方生什么事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和自己会不会有关联?

耀先月儿听到钟声就不由人地感到一阵慌乱和害怕。钟声响了,民兵们也在坡道上开会开会地喊叫红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该不该去,能不能去。去吧,怕让人撵回来;不去吧,又怕人说:这么响的钟声把地主的儿子都请不下来,你想让贫下中农上来用八抬大轿往下抬呀。这样的话,村干部也是说过的。耀先月儿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地拿不定主意,月儿怀里抱着儿子,坐在窑门口的捶棉石上,她清秀的脸上布满了忧郁。耀先又到崖口边的杜梨树旁向下面的场子上张望一阵,转回身看着月儿,问一声:“下去?还是不下去?”“下去。”月儿突然有了主意,她再说:“让撵回来,比让民兵上来拿枪赶下去好。”月儿的果决也激起耀先的勇气。“对,还是主动下去好。”耀先提起院里的两个小凳子,月儿把听话的新生安顿在崖口上,两个人一起向崖口下走去。

真让月儿说中了,他们还没有走到坡底,就让背枪领着民兵的郭安屯给堵住了。郭安屯恼着脸,瞪着眼,吼着说:“你们也有资格下来开会?滚,滚回崖口上去。”耀先月儿呆呆地看着从坡道上下来的人们,默默地低垂下头扭身向崖口上去了。

初冬的日头把皂角树下的一片大场子晒的暖暖的。场子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已坐下一片。坡道上除了郭安屯领着几个基干民兵在站岗巡逻外再没有走动的人影了。坐在前面桌子旁的吴根才见人差不多到齐了,就扯开宏亮的大嗓门说:“开会啦,都静下来,甭说话,听韩同生同志讲话。”

韩同生把手撑在桌面上,开始洋洋洒洒地讲演起来,他先讲了一通当前的大好形势,讲了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在暖融融的红日头底下,听着韩同生冗长的和自己挂不上多少关系的讲话,满场上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就在满场上的人浑浑噩噩听不进去的时候,韩同生话锋一转,把所有的人都惊醒过来,他说:“所以国家要对粮食实行统购统销,啥叫统购统销?就是国家要把捏在农民手里的余粮统统地收缴上来,由国家统一控制。这次粮食统购给咱们卧马沟下的任务是八百石,乡亲们,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也是一个很光荣的任务。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完成,一定能很好地完成,因为卧马沟的群众都是最基本的群众,除了崖口上的一家地主外,你们都是在土改中翻身的贫农,是共产党领导的土改使你们有了土地,使你们过上温饱幸福的好日子。现在国家搞五年计划,搞工业建设,需要你们手里的粮食,你们能不拿出来吗。把余粮卖给国家,就是爱国,就是光荣,就是对国家建设和工业化的最大支持……”满场子上的人都屏住呼吸,韩同生现在的话再不是点缀在遥远天边的一片粉红色的彩霞,他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都像鼓捶擂在牛皮鼓上一样,咚咚响地擂在坐满一场的卧马沟农民的脊背上。谁还再有迷迷瞪瞪的磕睡,就是最大的傻瓜听了这话也会惊慌地张大嘴巴。粮食,还能再有什么比粮食更让农民敏感的?

韩同生继续说:“昨天我和三个村干部在官窑里开了一个很长的会,在会上我们根据各家土地面积的多少和土地质量的好坏,以及每个家庭的具体情况,大致拿出一个可供参考的数字,就是说把各家各户存有余粮的情况大致排摸出来的,就记在这个本本上。”韩同生说话时特意把那个摆在桌子上的硬皮本拿起来扬扬。庄稼人的心,忽悠一下都提升起来,区里的干部不了解他们的底子,但是村里的三个干部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吴根才李丁民两个人,他两个基本上能摸清村里所有家户的底子。“这本本里的数字暂不公布。”韩同生把手上的本本重又放下,接着说:“我相信卧马沟的群众有这个自觉性,爱国光荣,谁不想光荣一回,把粮食卖给国家就是爱国,就是光荣。具体时间和任务是这样安排的,区里给我们卧马沟的收购任务是八百石,时间是十天,前三天各家各户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向工作队报数,后三天往官窑里交,剩下的四天扫尾结束往下马河粮站送。八百石必须完成,谁也不许打埋伏做隐瞒。基干民兵从现在起就日夜设岗巡逻,如果这期间现有人转移、藏匿或是倒卖粮食一律按五类分子处理。”场子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儿声息,人们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一片慌乱。“好了,会就先开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天黑前就可以到官窑来报数。”

坐满一场的人群里出现了骚动,不知是谁喊问一声:“出啥价呀?”骚乱的人群立马又肃静下来,这才是人人关心的实际问题。

韩同生用硬硬的口气回答说:“国家牌价,挂在下马河粮站门上好长时间了,全国统一的价格。”

哇——,场子上终于开了锅一起沸沸扬扬地吵嚷起来。这时候再吵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场子上的人吵吵嚷嚷呼呼啦啦地散了。

耀先月儿虽没有资格没有权力到皂角树下去开会,但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会议的内容,在卧马沟吵成一河滩的事他们能不知道。

耀先月儿知道了下面开会的内容,知道了是要向国家缴售粮食的时候,就相互对视起来,“把粮食卖给国家,就是爱国,就是光荣”这是他们听乡亲们说的,韩同生在会上就是这样说的。他们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他们不敢想光荣的好事,也不敢奢谈爱国,但是他们真的想融入到大家的生活里去,这是一次机会。只要人们肯接纳,让他们干啥都行。他们手里的十几石粮食,放在八百石的任务里是微不足道的,但这是他们的心愿,是他们辛勤劳动的果实,是他们精打细算节省下来的宝贵财富,把粮食卖给国家,哪怕是贡献给国家他们愿意,只要代表国家的干部,代表国家的贫下中农能正眼看他们就行。

耀先月儿怀着紧张而又崇敬的心情商量了一下,就一起向官窑走去。官窑里连韩同生在内的四个人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进来,他们都愣一下。李丁民往前迎一步和蔼地问:“你们有事?”

耀先抬眼看了几个人一下,怯怯地说:“我们来报余粮。”

“你们也有余粮?”四个人几乎同时问出这样的话。昨晚他们几个搬掐着手指头捏算半夜,怎么也算不出来这两个人会有余粮。他们耕种的土地那样少,那样次。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余粮?如果他们也有余粮,那么卧马沟全村的余粮数就应该还多。

“你们手里有多少余粮?”韩同生把硬皮本掀开,昨晚他在耀先的名下画了一个大大的零蛋,没想到他却第一个跑进官窑报余粮数来了。

耀先扭脸看一下月儿,低声慢慢地说:“我们现在麦囤里一共有十八石,留下三石口粮,余下的十五石全都缴给国家。”一个被管制的另类,一个地主的儿子,一个被排除在群体生活之外的人,一个只有几亩薄地在别人眼里几乎不够填饱肚子的人,竟也能拿出十五石粮食。真得,这让官窑里的四个人感到惊奇,但他们都掩饰住了,干部怎么能在地主的儿子面前失态。吴根才硬撑着说:“行,十五石就十五石,你们回去准备准备,一两天送下来就是了。”

耀先月儿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后,官窑里的四个人心情复杂地互相看看,一时都没有说话,说啥哩?地主的儿子值得夸赞表扬吗?韩同生打破沉默的尴尬,他说:“行了,你们三个也别尽坐在官窑里干等了,安屯,你带着民兵在村里不停了巡逻,造成一种强大的声势,造成一种压力,使人人都有紧迫感。老吴你和老李分头下去,做做动员说服工作,一定要让每家每户都把实数报上来,一定要在十天之内把任务完成。我在官窑里给咱坐镇。”韩同生通盘考虑指挥全局,把吴根才几个人打出去干事去了。

皂角树下的会散后,卧马沟没有洋溢起一片踊缴爱国粮的欢腾,相反却笼罩上一片沉闷。在五十年代初期,粮食确实比钞票重要,尤其是在农村地区,农民们无论干什么,说的都是粮食。牛马、土地、房屋那时候都是按多少石多少石粮食说价的,很少有人说是多少多少钱。就连说媳妇订彩礼,开出来的也是多少多少石粮食。在农民庄稼汉的心目中,粮食是排在第一位的。现在开会让他们把捏在手里的粮食往出交,许多人心里就不畅快。

吴虎林大概就是最不畅快的一个,开会回来他就圪蹴在偏窑门口再没有动,偏窑麦囤里溢溢满满堆着上百石粮食,这是他一家人辛勤劳动的结果。他还指望着要拿这些粮食再换几亩水浇好地,带着一家人往好日子里奔呢。可是这个会一下就把他的全盘计划打乱了,就像圆鼓鼓的大气球,让人用细细的针尖扎了一个小眼眼,他憋了一肚子的四五六,就从这小眼眼里突突地飞冒走了。心尖让人拿针扎了,他痛苦的要死。虎林老实本份一辈子没有和人吵过嘴的老爹老娘,心疼粮食,更心疼儿子。老俩口坐在柿树下擦眼抹泪,陪着儿子难过,却不知道该对儿子劝说句什么。

虎林的兄弟虎堆是基干民兵,现在正背着长枪跟在郭安屯屁股后面满村满坡地巡逻呢。这个兄弟最让虎林揪心,兄弟对偏窑麦囤里的粮食知道的也和他一样清楚。村干部们估摸不出来,他兴许都会自己说出来,那是一个缺肠子少心眼的傻瓜蛋。

“虎林伙计,这下你说咱咋办?”上来两个讨教主意的庄稼汉。在这时候人们是不能再找村干部商量事情的,在卧马沟除过三个村干部,下来就数虎林威望高。庄稼人的威望不是吹说出来的,是实打实干出来的。土改后的这几年,在卧马沟谁都没有虎林置下的家业大。有实力,才能有威望,自古都是这样。虎林的威望是靠做庄稼的本事树起来的,是靠不断达起来的家业树起来的。但是碰上眼目下的这种事情,会做庄稼有点威信的虎林也和所有的庄稼汉一样,拿不出什么硬主意来。虎林苦着脸没有做声。一个人就说:“家家的麦囤都在偏窑里扎着,谁都心知肚明。要不乘现在还有机会往别处倒腾倒腾。”

虎林瞅一眼场院门外背着长枪来回走动的民兵,冷冷地说:“你就不怕让抓了五类分子。”“那你说咋办?”回答他的是一串叭哒叭哒咂吸旱烟的声音。

几个人愁肠百结,坐在一起干抽着旱烟。就听见吴根才朗声的笑。“呵呵,你们几个在开诸葛亮会呀。”几个人赶紧站起来,脸上显得都有些紧张,虽然都是过去的伙伴,但吴根才现在的身份变了,变成农会主席党小组长了。不同的身份对相同的一个问题就会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对他多少有些戒备。“来来,咱们坐到柿树底下畅畅快快地说。”吴根才把虎林几个招呼到柿树下絮絮叨叨地谈说起来,他是根据韩同生的安排来做说服动员工作的。吴根才是个比较乐观的人,遇上啥事能想的开,不钻死牛角。夜黑间他在上房的大炕上辗转反侧多半夜就把问题想通了,就来做虎林的工作了。坐到柿树下,他也掏出旱烟袋和虎林对上火,呼呼地抽吸一口,再把抽吸进去的浓浓呛人的烟雾喷吐出来,咧着厚厚的嘴唇就说:“说实在话,开始我也有些想不通,但这和土改一样是一场运动,一场革命。是运动是革命,谁也就不能不服从。原来上房院里的郭福海多厉害,多威风,多有钱,要啥有啥,可是土改运动一来,他就被赶到崖口上去了,别说是立着的房子,躺着的地,最后把命都没了。没了命还能再有啥,有啥都是白搭。”政策水平和文化水平都不高的吴根才开口举出一个极不恰当的例子,土改时的郭福海和现在的这几个人,根本就是牛马风不相及的两码事,但他就是把这两件事拉扯到一起说。吴根才七五搭八成的说法还真的起了作用,对土改人们记忆犹新,那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情。吴根才继续说:“韩同生说的对,共产党领导的土改使咱们这些过去的穷长工翻身有了土地,这几年又是风调雨顺,咱手里都有了余粮。现在国家搞建设,搞工业化,需要咱手里的粮食,咱为啥就舍不得,咱交出去的是粮食,又不是土地。有土地还怕下年打不下粮食,有山还怕没柴。明年麦子一倒,家家又是几十石新粮。不说假话,这次我就报了五十石。我那点家底恐怕你们也都清楚,交出五十石,剩下的就只有一点口粮了。”吴根才的话不能不让这几个人感动,后来过来的和吴根才在上房院里住过的吴换朝就试探性地问:“根才,你说我该报多少?”

吴根才笑着反问一句:“你说你该报多少?”他们在一个院里住过,又是同一个互助组的,彼此是知根知底的。吴换朝不好意思地伸出三根指头。吴根才笑着摇摇头说:“你不比我多,但也不能比我少,你也应该是这个数。”吴根才把宽厚的手掌展开举起亮在他面前。吴换朝咧嘴无奈地笑笑,不说话了。

虎林眨眨眼也试探起来,他以为自己不在他们互助组里,收秋割麦也没有雇请过村里的人,他不可能把他的家底也摸透,就说:“你说说我,看我交多少合适。”吴根才没说话就举起一根指头,虎林吓一跳,赶紧矢口否认说:“尽瞎说,你这是抬举我哩,我那有哪么多。这几年我办了多少事,真的没有那么多,顶多也和你一样,一把手努园了。”

“虎林,不瞒你说,我和丁民安屯在官窑里掐着手指头算了大半夜,八九不离十。你不相信我们三个人看庄稼的眼力?再说,你兄弟虎堆开民兵会的时候早把你的家底给亮了,纸能包得住火。”虎林再不说话了,只是把牙咬的叭叭响。另外两个人也试探地问一下,吴根才把估摸出来的数也给他们说了,两个人也不吭声了。

吴根才最后再说:“报吧,自愿报出来光荣,还披红戴花哩。拖到最后也还是个交,还不美气。这是运动。”

从开会到吃晌午饭,长长的一晌时间,除了地主的儿子主动走进官窑报了十五石余粮,就再不见一个人走进官窑来报数。坐在官窑里的韩同生就有些着急,正好背着长枪的郭安屯进来了,有些急火的韩同生就顺嘴说出一句带火的气话,他对郭安屯吼道:“你出去,告诉那些手里有粮不肯卖的人,收不上来粮,我就收地。让他们掂抻掂抻是锅重,还是碗重。”韩同生说出来的这句气头上的话,还真让郭安屯给传扬出去了。一时间卧马沟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不交粮食就交地,谁愿意端着碗丢了锅呀,那就交吧。卧马沟里的老实农民们在一片紧张惊慌中行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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