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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02(第1页)

耀先月儿担着荆条篓子,抱着才织出来的粗棉布,在日头一杆子高的时候,进了下马河的大十字。此时大十字上已是人头攒动声浪如潮。耀先月儿挤占一块地方也跟着吆喝起来。大生意靠运气,小生意靠吆喝。你不吆喝,谁知道你站在大十字上是干啥的。耀先一吆喝,马上就围拢过一群人,你问价,他挑捡。也有的是专意围过来痴痴地盯瞅着玉人儿一样的月儿看。因为有月儿,耀先这里的摊场一直很旺,摊场旺人多生意就好做。没有多大一会工夫六个荆条篓子就全都出手了,挂在脖子上的几十个鸡蛋也换成硬格嘣嘣的钱票子。只是抱在月儿怀里的那一卷子棉布拖费了一点时间。不是月儿织的不好,月儿织出来的这卷子花格子粗棉布细细密密的,就和布店里卖的细洋布差不多,正面反面都是光光溜溜的。只是因为现在不是卖布的季节,布一般在后冬最好卖。现在是小满前后,人们到集市上来主要想添置的都是割麦碾场用的东西。不过快偏过晌午的时候,月儿抱在怀里的一卷布,还是你三丈他两丈地卖完了。卖完最后一尺布,月儿偏着她那精致的脑袋朝着耀先笑了。和月儿一样耀先今天的心情也是格外地好,他抬头看一下正午偏西的日头,就想犒劳一下月儿,许多天来,月儿熬累的很苦,白天顶着日头在地里干活,晚上点着油灯织布。从过年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一点荤腥呢,平常在家里撩油炒菜滴一点油省得很,他今天要把月儿叫到铺子里去好好地吃一碗回锅肉。月儿和耀先想的也差不多,她想耀先白天下地晚上编篓,每次到下马河赶集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个热馍吃,把卖鸡蛋卖篓的钱一个不少地往回拿。他都把自己靠下病了,每到后晌天黑的时候,他就心烧胃酸的直吐酸水。今天她要作一回主,让她的耀先到铺子里热热呼呼地吃一顿回锅肉。

“看,晌午都扭过咧,咱吃一点饭吧。”耀先先提出来要吃饭。月儿眨着好看的眼睛,喜欢地点点头,两个人侧着身挤过人群,进了旁边的小饭铺。“你想吃啥?”“你想吃啥?”在铺子里两个人相互谦让起来,在谦让中就都猜想到对方的心思。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不算很长,但是他们却一起经历了常人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苦难。月儿一阵心酸,眼眶里就盈了泪花,多好的人呀,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大的罪,心里却时时刻刻都想着她,这样的好人到那去找呀。耀先手里捏着钱票心里一下没有主意了,月儿今天能跟着走进小饭铺是为了让他吃一顿铺子里的好饭。“招呼好月儿!”这是上了崖口后爹向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刻这话就像滚地炸响的雷声,在他的耳鼓里轰轰隆隆地荡响起来。“咱们来一碗回锅肉吧。”耀先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

月儿莞尔一笑,那挂在长长眼睫毛上的两颗珍珠一样的泪滴就滚落下来。“不用要回锅肉了吧,咱们一人吃一个馍夹肉就行了。”月儿舍不得了,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走进这小铺子里来的,要是他一个人决不会走进来。他在惜他们的每一分钱,他知道他们的每一分钱来的都是那样的不容易。

“那就一人吃一个馍夹肉吧,一人再来上一碗红豆米汤。”耀先也舍不得吃回锅肉了。

这就是他们破天荒下的一次馆子。

从小铺子里出来耀先月儿开始商量着买起割麦碾场要用的东西。他们买了两把镰,又买了木锨、柳条簸箕、木刮板、挑麦杈,还有两把竹扫帚。这些都是碾麦场上必不可少的东西。买好这些东西,从大十字上要往回走时,月儿一扭头看见街墙上倚着一合榆木门,她就忽悠一下想到自己崖口上那扇用荆条编扭的栅栏窑门。崖口上风大,一起风那栅栏门就装了哨子似的呜呜地响叫个不停,冬天雪花都能从荆条缝隙里钻进窑里来。月儿想啥时候她的窑口上能按一合这样结结实实的榆木门就好了,再起了风就不呜呜响了,黑间睡觉也让人踏实安心,冬天窑里也更暖和……

肩上扛着一堆东西的耀先,顺着月儿迷离的目光也看见那合倚在街墙上待价而沽的榆木门,他就知道月儿正在想啥。他轻轻抗一下停下步来的月儿,低声肯定的说:“割罢麦,割罢麦。钱攒够了,咱就把窑上的栅栏门换下来,也换成这墩实耐用的榆木门。”

“不急,入冻前换下来就行。”月儿也是低声地说一句。两个人就上路了。一路上他们商量着下来该置办啥了,他们总是能想到一起。除了那扇门,他们想的是再置一张犁,种地的农民没有犁那行呀。有了犁耙就可以买牲口了,家就是在不停的劳动中慢慢地置起来的。

天麻麻黑的时候他们背扛着一堆东西,慢慢悠悠地从沟底上来,走到皂角树下他们就看见官窑里的灯又亮了。因为他们有过特殊的经历,所以对亮起灯的官窑很敏感。官窑里亮起灯,就说明又是工作队来了。耀先月儿相互看一眼,在他们疑惑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相同的问题:工作队又干啥来咧?

工作队真的又来了。这次来的不是老周,而是韩同生。

韩同生是在吃午饭时背着背包走进卧马沟的。韩同生和老周就是不一样,老周来时背的总是一卷松松散散的铺盖卷,而韩同生背的却是方方整整的硬背包。背包上的井字型绑带里像解放军一样插着一双绿胶鞋,背包两边一边挂着白毛巾,一边挂着瓷茶缸;老周从沟里走上来的时候总是敞着黑夹袄,露着里面汗渍渍有些变色的白粗布衫子;韩同生上来蓝制服上的风纪扣都是扣的紧紧的;老周来的时候,手里总是摇着一顶旧草帽。韩同生的新草帽白花花的耀眼,上面的那颗红五星更艳,他的新草帽不是像老周当扇子一样捏在手里,也不是戴在头上,而是扣在后面的背包上。

韩同生背着背包,双手叉腰站在皂角树底下显得很英武很气派,真的有点像解放军。

端着粗瓷大海碗正在上房院哨门里“吸吸溜溜”喝稀面汤的吴换朝,抬眼看见皂角树下来了这么一个威威武武的年轻人,就朝院子里喊:“根才根才,快点,工作队的韩同志又来了。”说着就端着大海碗朝皂角树下的韩同生走来,到了跟前张着大嘴热情地说:“韩同志先回屋吃饭。”

韩同生看着他大海碗里稠稠的玉茭面糊糊汤,是关切也是诙谐的问:“咋样,这回能吃饱肚子了吧?”

吴换朝端着碗憨厚地笑笑,说:“这多亏了你和老周呀。”

“唉,这你就说的不对了。是多亏了共产党,土改是共产党领导的一次伟大而深刻的革命。我和老周算个啥。”嘴上虽是这样说的,但韩同生年轻的脸上还是表现出许多自满来。

“啊呀呀,同生呀,你可来了,快快快,先解下背包吃饭。”吴根才欢撒着腿从上房院里跑出来,到了跟前学着区里干部们的样子先和韩同生握握手。

“不急着吃饭。”韩同生朝官窑走去。吴根才赶紧掏出身上的钥匙,把官窑门开开。韩同生把背包卸下,放到炕席上,转着脸四下看看满意地说:“这官窑里收拾的还挺干净的吗。”

吴根才抹一下脸,嘿嘿地笑着说:“安屯从区里开会回来,说你要来,就把官窑好好地扫了一遍。”

“安屯呢?你去喊一下安屯。”韩同生一副急迫的样子。

吴根才把一双大眼瞪圆了说:“急啥。吃完饭再说事,走走,吃饭吃饭,跑一路来了还能不吃饭。吃完饭再说事情。”说着拉着韩同生就走。

“行行行,走走。”韩同生挣开吴根才拉拽的手,他不能让人拉着去吃饭。其实他是不想到吴根才家去吃饭,搞土改的时候他们之间多少有一些隔阂,他嫌他把老周跟的太紧了,有时候就不把他这个年轻的工作队员当一回事。他倒是和郭安屯挺投机,土改结束后,郭安屯只要到区里开会,就少不的要找他坐坐扯扯。土改结束后韩同生对卧马沟的情况还是很关心的,他通过许多渠道,许多人不断地了解打听卧马沟的事情。其中郭安屯就是给他说事情最多的人,韩同生基本上了解卧马沟土改后这两年的情况:整党结束后老周重回到卧马沟主持抽肥补瘦工作,给被扫地出门的地主儿子重又补分了土地,其中一块水浇好地还是从吴根才名下抽走的。为此,吴根才受到老周的表扬和赏识,被介绍加入了组织……等等。韩同生这次再来卧马沟就有敲敲吴根才的意思。所以他不大愿意一进村就到他家去吃饭。

吴根才不知道这些,他只想着韩同生是下来帮助工作,帮助组织互助组的。吴根才深知自己没有文化,不懂的党的政策,现在虽然在组织里了,但常把上面的精神吃不透。他需要区里有水平的干部下来不断帮助,所以他对韩同生的热情是真心诚意的。

吃完饭,韩同生把吴根才、郭安屯、李丁民,三个人召集到官窑开会商量起事情。几个人在官窑里相互握手寒喧几句,就各自坐下。郭安屯和李丁民并排坐在炕沿上,吴根才靠墙坐在一条长凳上。韩同生没有坐,他在窑里很有气度地来来回回走着。“同志们。”韩同生挥动着手臂开始说话了。“同志们,我是根据区委的统一要求回来帮助咱卧马沟搞互助组的。同志们,现在全国的形势展的很快。咱作为老解放区就要跟上全国的形势,咋跟形势,多打粮食,支援前线就是紧跟形势,就是对革命的贡献。中条山是革命老区,比如我们卧马沟土改都快两年了,但这里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贫下中农的棉袄还是烂的,碗里的饭还是稀的。为什么呢?生产跟不上吗。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好,怎么支援前线打胜仗。为此,上级要求我们组织起来,生产互助,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好了,你们几个说说卧马沟土改以来的情况,完了咱们好好地商量安排一下。”韩同生说过一个开场,就让大家说。这三个人就拉拉杂杂地说开了。

矛盾,是现实生活中的产物,它总是随着人们不断变化的社会关系而变化。经过土改和土改过后的这近两年的时间,在吴根才和郭安屯这一对亲如骨肉的阶级兄弟之间,已经产生了矛盾,共同的阶级敌人被打倒以后,名利,这个千年孽障也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主要是因为郭安屯心里有些不平衡,他有些嫉妒吴根才了,土改时他分走了卧马沟最好的五间大上房,土改后他又顺顺当当地加入了组织,水磨房和这官窑门上的钥匙一直拴在他腰里。什么样的人情好事都让他一个人落下了,而他郭安屯啥也没落着。所以他到区里开会时就常在韩同生跟前说吴根才一些小话。

前面说过韩同生对卧马沟的基本情况是了解的,当然大部分情况都是郭安屯告诉给他的,等他们三个人把话说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从后窑里走过来站在他们三人中间,有些严厉地说:“这两年安屯表现的比较好。老吴,你办的一些事就不能让人放心,还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你身为共产党员、农会主席,不该这样。”吴根才头上罩了一团雾水似的迷迷糊糊,一时搞不明白自己啥事做的不对。韩同生扳住脸继续往下说:“抽肥补瘦纠偏的时候,你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亩半好地抽出来,拱手让给地主的儿子,这就让人有些想不通,这就是你的政治觉悟?”吴根才的大脸盘上浸出一片汗水,抽田补地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是有一些想法的,但这种想法不是人们想像的那种想法,是一种更不能说出口的想法。韩同生继续训斥着:“你走出卧马沟到别处看看,那个村给扫地出门的地主抽补的是好地,就你们卧马沟。”

吴根才嗫嗫嚅嚅地为自己争辩说:“老周在抽肥补瘦会上说‘要把地主也看做是国家的劳动力,要加以……’”

“糊涂!”韩同生把袄袖甩的风展旗帜一样叭叭响。“你才翻身几天就忘记了过去。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这是列宁说过的话。列宁能没有老周伟大。”

在韩同生不留情面的批评下,吴根才滴汗的脸渐渐有些挂不住了。说真的,把自己的好地抽出来补给地主的儿子,他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也没有模糊了阶级观念,只是,只是想多看看月儿那张诱人的脸蛋,除此以外就再没有别的想法,一个没有文化的土包子能有什么深刻的想法。

见吴根才低下头再不说话,韩同生觉得这个话题再不能往下说了,说多了就没意思了。于是就缓着口气把话题转到组织互助组的事情上来。互助组才是今天要说的正经话题。“这是一个教训,也是一件好事,引以为戒,以后就再不会犯这种错误了。好,说说互助组的事。我先声明一点,互助组是贫下中农的互助,是阶级弟兄的互助。这样的互助合作组织里不能让地主分子参加,打倒的地主阶级不是我们帮助的对象。”话说到这里,韩同生的口气就和缓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亲切起来,他接着说:“老吴,还有安屯、丁民,卧马沟的互助组还是由你们三个人来搞,尤其是老吴,你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你现在已是党里的人,就更要表现出党员干部的热情和觉悟。区里的意见是在卧马沟搞三个互助组,也就是说,你们三个人一人牵头搞一个。要把卧马沟的贫下中农全都动员起来,当然加入互助组是自愿不是强迫。十户八户为一组,大家先下去摸摸底,力争在三天之内把架子搭起来,今天已是小满,离夏收割麦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大家抓紧,不要误了农时。”

第二天卧马沟的人们就开始议论起互助组。“啥叫互助组呀?”有人问。马上就有人似懂非懂地回答说:“互助组就是大家伙着在一起干活,给我干完给你干。”“为啥是给你干完再给我干,该不会给我干完再给你干。”于是就有人抬起杠来。也有人不屑地撇着嘴摇头了,人和骡马不一样,骡马牲畜在一堆时间越久越熟,人则相反,人在一堆时间越长,之间的事情矛盾就越多,关系也越复杂。不是一家人,那能搁伙在一起种庄稼,麦子割下一地,起风了,来雨了,你说该收谁家的?不吵架才怪呢。互助组搞不成。那些家里劳力多或是农具全有畜力的人普遍存有这样的看法。

耀先月儿在崖口上听到村里要搞互助组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人是需要交往的,崖口上的孤独和寂寞,让他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害怕。

第三天傍晚,火烧云在西边天际渐渐隐没,黑沉沉的夜幕缓缓拉开的时候,挂在村口皂角树上的那口老铁钟“当当当”地被敲响。随着浑厚的钟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一阵破锣一样的喊声:“一家一个男人,到官窑里开会。一家一个男人,到官窑里开会了。”这是郭安屯的声音。这声音和浑厚的钟声一起像浓浓的夜幕一样也漫上崖口。站在崖口边杜梨树下的耀先月儿“咚咚”地心跳起来,土改以来他们还没有到官窑里去过。对官窑,他们一直心存恐惧,平常从官窑门口路过甚至不敢抬脸往里面看。现在敲钟的郭安屯满嗓子喊着,让一家去一个男人开会。这是关于成立互助组的会,是关于夏收割麦的会。这很重要,应该壮起胆去参加这个会。耀先捏捏月儿的手低声说:“这肯定是说成立互助组的事情,我去。郭安屯不是喊着,让一家去一个男人吗。我去。”在已经黑麻麻的暮色里,耀先还是看到月儿脸上隐隐闪出来的一片不安的神色。

“去了咱啥话也不要说,人家定下啥就是啥。”月儿小心地嘱咐一声,她生怕耀先去官窑里开会不小心再惹上点什么事。

“知道。”耀先沉沉地点点头,俩个人像是在做一次远行的告别,在崖口上拉拉手。月儿静静地伫立在崖口上,看着耀先披着一身夜色慢慢地向坡道下的官窑走去。

耀先慢慢地走下坡道,到了皂角树下,他“咚咚”心跳的再壮不起胆,甚至不敢再往官窑里走。好像他不是要到官窑里开会,而是要去过堂受审。真的,他就是有这么一种不祥的感觉。站在皂角树底下看着敞开的官窑,看着里面灯影下晃动的人影,耀先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个人猛猛地吼一嗓子:“去去去,滚回去。这里没你的事。”耀先打一个战颤,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这恶恶的一声是民兵队长喊出来的,他站在敞开的官窑门口,看见一个人畏缩在皂角树下不敢往前走,再细细一看,见是地主的儿子郭耀先,就这么喊了一嗓子。工作队的韩同生已经明确说过:被打倒的地主分子不许进互助组。那他当然就不能让地主的儿子进官窑里开会。

耀先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崖口上来的。月儿低低地哭泣起来,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让他下去,不会让他遭受这样的羞辱。耀先在窑里颓颓地坐一阵,就拿起唢呐走出来,坐在那棵刺杜梨树下,他的郁闷和苦恼常常就是在这里泄出去的,每当受了羞辱,受了委屈,受了伤害,他都要坐在这里举着唢呐,吹上几支凄凉委惋的曲子。

耀先举起唢呐想要吹奏的时候,看见下面官窑里闪出来的缕缕灯光,倏的一个念头闪上心来:不能吹。下面官窑里正热闹激烈地在开会,你在上面呜呜哇哇地吹唢呐,那不是成心捣乱,不是成心和贫下中农过不去,不是背着鼓寻槌吗。耀先醒过神来,不敢像往日那样再把唢呐吹响。他把唢呐抱在怀里,背靠着杜梨树坐下,脸上默默地流下泪来。

歪在炕上低泣的月儿猛然一惊,她想起耀先是拿着唢呐出去的,这个时候可是万万不能吹那个东西的,搅了人家的会,他们可是担当不起呀。月儿跑出窑来,看见杜梨树下耀先抱着唢呐的身影,月儿多少有些欣慰,她的耀先不是一个不懂事的猛浪人。月儿回窑取一件夹袄,款款地走过来,把夹袄披在耀先肩上,然后也靠着他坐下。耀先伸出胳膊揽住月儿瘦弱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崖口上,在期望和幻想中等待着命运的转机。

互助组组织的并不顺利,但也不是多么的艰难。在土改中翻身站起来的卧马沟贫下中农们没有文化,更没有觉悟。但是,却有一个很顽固的以“我”为中心的思维定式。人那有不为自己着想的,除非他是一个傻蛋。针对要成立的互助组,不同的人,就有了不同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都是以“我”为中心开始的。人们都在思量、计较、权衡着互助组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是得?是失?是沾光?是吃亏?沾光么,就往前走。吃亏,就往后稍。“我”还在这里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呢。“我”那能管得了别人。这就是卧马沟的现实,是谁也隐瞒粉饰不了的现实。

历史,需要的是真实的记录,不是浮夸的粉饰。历史,也是粉饰不了的。

吴虎林经过认真紧张激烈的思考比较权衡之后,心里就有了自己坚定的主意,就对在同一天的不同时间里,走进门来的三个人,说了差不多基本相同的一段话。

眼下在卧马沟就最数吴虎林家的人手硬,他有一个硬朗的老爹,一个十八岁的兄弟,这是三个壮劳力,他的媳妇,他的老妈,他的妹妹也都是能做了庄稼活的好劳力。他家还有一头全卧马沟最好的大犍牛。他家的农具也是卧马沟最全的。所以吴根才、郭安屯、李丁民这三个领受了组建互助组的村干部,都先先后后找上他的门,都想让他参加自己的互助组。

郭安屯是早早的在吃饭食饭之前走进虎林家的场院。

虎林把郭安屯让坐在场院的柿树下,两个人就说起话。先是郭安屯长长短短地把韩同生在官窑里说过的话翻说一遍,最后他说:“就是这。虎林兄弟,咱都是翻身贫农,是共产党给咱分下房子分下地,现在共产党号召咱互助合作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咱就要听,咱是贫农。”

虎林把摆在石桌上的一碗凉开水推到嘴角上冒出白沫子的郭安屯面前,像往常一样,散淡地笑着说:“安屯哥,你长长短短把话都说透了。我也响响亮亮给你一句回话:互助组上面是个号召,下面是个自愿。我早就来来回回地想过了,我不凑那个热闹。”

郭安屯黑黝黝的脸上的一片热情一下就冷了,浇了凉水一样地冷了。他翻瞪着眼窝,不认识似地看着虎林,再说不上话来。

虎林依旧是散散淡淡的样子,他看着变了脸颜色的郭安屯悠悠地说:“咱是贫农,地是共产党给分的,牛也是共产党给分的,共产党啥时候摊派下来粮款,咱啥时候缴,决不拖拉绊搭。这互助组吗,咱就不入了。上面不是说自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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