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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束也循声望去。但见那春末夏初的纤润光影之中,安静地立着那个男人,宽袖长袍,绀衣素里,长一丝不苟地束入冠中,眉目沉静如渊海,却听见阿摇说话的一瞬微微别过了脸,在那如削鬓边的耳根上透出一点微微的红。
缪夫子那颤巍巍的声音正在此时插入:&1dquo;女诫也者,以卑弱为第一,谦让恭敬,忍辱含垢,正色端操,以事夫主&he11ip;&he11ip;”
秦束回过头来,不再看他。
为秦赐换上装的是秦束的另一位侍女阿援。她探头望了望,便将秦赐往前一推,低声道:&1dquo;你也坐后边去。”
原来今日读的不是经书,而是《女诫》。
秦束捧着书简听讲,后边的阿摇和衡州两个却是坐不住的,早嘀嘀咕咕了许久,一转头,却现秦赐也同小娘子一样地认真,手指还在衣袖上比比划划地抄写着。
衡州噗地笑出声,伸手拉他,&1dquo;小娘子听《女诫》,你那么用功做什么?”
秦赐认真地道:&1dquo;《女诫》不是书吗?”
衡州一愣,阿摇窜出头来,&1dquo;你甭管他,他有些傻气的。”
&1dquo;他?”衡州躬下身子,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道,&1dquo;他哪里傻了?昨日小娘子刚从宫里回来,就和他撞了一面,就这么巧,你说他傻吗?”
阿摇顿了顿,又看了一眼那边的秦赐,道:&1dquo;小娘子留他有用。”
秦束在午前学完了书,午后便自在书斋中温习。阿摇留下来举书研墨,衡州告了退,秦赐也正欲走,却被秦束叫住:&1dquo;你留下。”
她站起来,却将秦赐按在书案前,教他坐好,又将蘸了蘸墨递给他:&1dquo;抄几个字我看看。”
阿摇凑头去瞧,笑道:&1dquo;小娘子让他抄《女诫》么?”
秦束道:&1dquo;你笑什么,上午你听讲了么?”
阿摇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秦赐接过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认字,却不会写字,更是从没拿过这样好的,还要写在这样好的帛纸上。他看向摆在一旁的书简,入目正是&1dquo;夫妇第二”,没法子,只能照猫画虎。
&1dquo;夫妇第二。”秦束却缓缓地念出了声,&1dquo;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he11ip;&he11ip;”
即使是对着秦赐那惨不忍睹的字迹,她竟也没有笑,那幽静双眸的深渊底里,仿佛渗出无声的冷意。
不知何时,秦赐终于抄完一节,搁下了,却现阿摇已退下。
秦束坐在他身边,一手支颐,他原以为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这时才见到她双眼微闭,竟似是睡着了。
清风徐来,书斋的阶前竹影婆娑,玲珑的山石,古雅的博古架,淡的卷轴,精镂的砚台,而她假寐这一片风景之中,长长的睫毛宁静地披落,雪白的脸颊上点着淡淡的晕影,真如是画中的人物一般。
秦赐今日,虽然是穿了汉制长袍,仪表堂堂,但他心中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走进这幅画的。
因为明白,所以沉默,所以心甘情愿、绝无怨言地守在一个适当的距离里,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教给他的最重要的经验。
秦束醒来时,见秦赐早已抄完,正在读书,读的还是那一卷《女诫》。
她笑起来,伸手便去拿他胳膊肘下压着的纸帛,秦赐一惊:&1dquo;您醒了?”
果然是横七竖八,不成体统。秦束将那纸帛折起,收入自己袖中,复抽走他手中书卷,扬了扬眉,&1dquo;写字写不好,骑马总是会的吧?”
&1dquo;会。”秦赐回答。
&1dquo;去马厩里牵两匹马,我们出趟门。”秦束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氏姓簿》是我瞎编的。
《女诫》就是班昭的《女诫》。
上次忘记说了QaQ因为现在真的特别特别忙,所以暂且是隔日更,时间在晚7点~以后有空了可能会恢复到正常的一周五更,大家不要嫌弃我想起来的时候还是要来坐坐的嘤嘤嘤
第3章相逢狭路间
秦赐去了马厩,才晓得原来小娘子自己是有一匹马的。
马倌将那匹马牵了出来,是一匹枣红母马,四蹄健壮,毛漆黑亮。秦赐一眼看去,便知是匹万里挑一的好马。
然而秦束说了要两匹马。马倌让秦赐自己再挑一匹,他看来看去,最后选择了一匹老而瘦的黑马。
他牵马到秦府后门口,秦束已换了一身胡服,箭袖紧袴,腰悬佩剑,若不是髻未改,旁人还要以为是位公子。她见了秦赐牵来的马便笑,却不说话。
秦赐抿着唇,站到枣红马的马镫边,秦束便将手搭上他的手,一跃上了马。
少女的手柔软,甚至芳香,然而只是短暂的一瞬罢了。
秦赐转身,也上马,黑马出一声无力的低嘶。
秦束时而策马疾行,时而勒缰缓步,秦赐都安静地跟在她后头,配合着她的步伐。时近黄昏,铜驼街上行人已稀,斜阳下的长风将高上的铁马吹得呼啦啦作响。拐过铜驼街,通往榖水的一路上尽开着集市,伙计们多忙着收店,上街的郎君娘子们也都掩着巾帕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饭店和茶楼里倒是人声渐沸,直到临河的十余所酒市、茶市、牛马市、乃至伎乐勾栏,欢腾的声音仿佛催动着河中的水波,连那夕阳的影子也迟迟留恋水中不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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