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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夜晚（第3页）

陆阮穿着一身白衣前来陆家祭拜的时候，已经是头七的最后一天了。饶是陆家高位，这几日的祭拜最后门庭也渐渐冷清了下来。

陆阮看着这满院子的白绸和烛火，还有大堂之中摆放着的红木棺材。

她从小就不喜欢陆老夫人，因为她刻薄专权又冷漠自私，活得就像是个暴君。可她死了，这一趟祭拜陆阮还是来了。

陆阮看着那个挺直着脊背跪在一旁燃烧着纸钱的瘦弱身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还是明雨姑姑先看见了陆阮，道一声，“小姐来了。”

堂前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明雨姑姑拿着三根点好的香递给陆阮，陆阮拈着香拜了三拜，然后插在香炉之中。

火盆里的焰火非常鲜艳，红得夺目，江柔儿的手不停地往里面放着纸钱，一张接一张，火

焰长久不灭。

陆阮多多少少猜到了些什么，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抿着唇，最后道了一声，“节哀。”然后离去。

深夜，灵堂里，所有人都离去了，明雨靠在一旁不小心睡着了。

江柔儿跪在火盆旁依旧烧着纸钱，烧了一堆又一堆，眼底倒映着火焰的光芒，像是有火花在跳动。

她想自己给老夫人烧了这么多纸钱，她在地底下应该依旧可以作威作福吧。

呵——继续作威作福。

江柔儿回想着老太太死前的场景，心底有些畅快，不由得又多扔了几张纸钱给老太太。

老太太一不小心偏瘫之后，陆庭这样的大孝子在身边照顾了几日也受不了就没再来了。

陆娴又早就被送走了，陆知安忙着春闱之事还时常与他父亲商谋大事，哪里顾得上照顾老太太，于是这照顾陆老夫人的事情自然就交到了江柔儿手上。

江柔儿在半边唇瓣漏口水的老太太面前，向陆家的两父子温温柔柔地保证道：“柔儿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的。”

“你辛苦了。”

“母亲辛苦了。”

江柔儿看着“啊啊——”两声却又说不出话，眼底透露着混沌眸光的老人，又看看父子二人，甜甜道：“不辛苦。”

一家人甜蜜又和谐。

她就这么照顾着老夫人照顾了整整三个月，起早贪黑，熬药喂饭，件件事情亲力亲为地照顾老太太，这历州谁不说江柔儿是有名的孝顺儿媳妇。

九月底

的时候历州城关于太子殿下要战败的消息传得是有鼻子有眼。江柔儿看着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父子俩，最后去了一趟豫王府。

她本是想劝陆阮的，若是太子回不来怎么办呢，陆阮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还有这大好年华，何必葬送至此，只要陆阮愿意，她必会有办法保下陆阮。

可是看着坐在庭院中，笑容平淡地等待着殿下归来的人，江柔儿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陆阮什么都没说，可她却看懂了。

陆阮愿意花上命去赌，赌顾执楼一定会回来。

江柔儿觉得那一刻最可笑的人居然是自己。她们果真是血亲，都愿意拿命拿一辈子去赌，可唯一的区别是一个赌了不爱自己的人，一个赌了爱自己的人。

这样的陆阮，她怎么舍得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赌输呢。

她的阮阮该得到这世间最后的馈赠，该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就让她来帮忙让这一切实现吧。

十一月二日夜，天气已经渐渐变冷，江柔儿端着滚烫的汤药进了濯安堂。

濯安堂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因为老太太不喜欢黑。

江柔儿放下药碗，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并没有向以往一样扶着她坐起来，而是看着外面漂亮的、漆黑的夜晚，轻轻道了一声，“这夜色真美。”

这样美丽的夜晚需要给她增添一些鲜艳的东西，才能让人永远铭记。

老太太看着她，眼底尽是不耐烦和厌恶

，哦，还有嫌弃和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