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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第1页）

白寻很少喝酒。

少年时为生存挣扎，无暇饮酒。成年后拜入东雾谷，正心絜行，谷中禁酒。后来带兵平乱，驻守禁地，营里不能饮酒。他为数不多喝酒的记忆，还是在山叶园里，小扇为他补千岁生辰礼。

这次宴会一开始，狐族侍女来斟酒，说是湖水所酿的米酒，入口清冽，只比清水略甜。白寻本不在意，后来敬酒的狐妖越来越多。不知何时，狐妖斟的酒越来越甜。

甜酒入腹，不知不觉烧起一团火，待他警觉，已喝下了十多盏。头脑不住地昏沉，白寻竭力保持着清明，起身打算离开。

隔壁座位是空的，婂嫣在草地上跳舞，小扇不知去了哪。他刚走几步，又被狐女们围住。她们在说什么，嗡嗡地听不清楚。白寻只想尽快找无人处冷静下来，便匆匆回绝。但她们还没走，白寻心下不悦，正待疾步离开，手臂忽然被牵住。

熟悉的清香靠近，小扇说了什么，狐女们终于走了。周围有了空隙，湖风吹来，白寻深吸一口气，却闻到小扇身上更多香气。

她靠得太近了。

白寻凭着一丝清醒，看到附近有条树丛里的小径，便拉着她疾步走了进去。

“你还好吗？”小扇急切地问。

他不好。

体内的火烧得喉咙干渴，他烦躁地扯开衣襟，湖风吹来，却吹不走浑身热气。视野尽头只剩最后一缕霞光，马上

要被山林吞没。小径蜿蜒几道弯，尽头就是明鉴湖边。白寻松开小扇的手，加快步伐去往湖畔：“帮我守着，别让狐妖过来。”

小扇立时明白他的用意：“你去吧，我在这守着。”

白寻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不敢再看她一眼。

他消失在树丛后。很快有哗啦水响传来。小扇转头望，可惜路被草木挡着，看不到湖水里。

白寻径直坐下，水面没过胸膛，凉意浸入四肢百骸，却浇不灭那团昂扬的火。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默念正心絜行的口诀。

小径安静下来。狐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隔着树丛传来。小扇站在原地，抱着手来回转悠。方才被他牵着，察觉到他掌心的灼烫。温度残留在手腕，也点燃了她的酒意，烧得她脑海昏沉。

现在他在水里，会做什么呢……她百无聊赖地想，数起树下的花，蓝色有几朵，红色有几朵。可惜花不是水，无法浇灭心上烧起的火。

“狐宫花园的小路也太多了……”小径路口走来一名狐族郎君，眯着眼到处张望。看他摇摇晃晃走路，应是喝了不少。他抬头看到小扇：“咦，这不是仙子吗，怎么站在这？”

小扇从方才一堆狐妖的自我介绍中，将他翻找出来。应是琥珀的表兄弟之类，她没记住名字。“这位兄弟，宴会在那边。”她好心指路。

“哎？”表兄弟头晕脑胀地转了一圈，找对了方向。许是狐族

都有热情待客的责任感，他上前拉起小扇，“仙子也走错了？来来来，咱们一道回去……今夜长着呢，我陪仙子多喝几盏……再陪仙子跳舞……”

他身上都是酒气，小扇连忙推他：“不用陪我，你先回去！”

狐妖热情不减：“没事！主上找我们来，就要陪贵客尽……”话没说完，树丛中忽然冲出一柄金色长剑，飞矢般疾掠而来，笔直插在狐妖脚下。

金光四溢的剑刃离狐妖靴尖不到半厘，幸亏他猛然收住脚步，否则右脚立马被割成两半。狐妖酒意猛醒，看着金剑倒吸一口凉气。

趁这功夫，小扇赶紧甩开他的手：“你快回宴会，不用管我！”

“哦哦，好！”狐妖忙不迭绕开金剑，小跑着奔向宴会。

小扇转头，看着剑来的方向。沿路枝叶齐齐断裂，树丛被削出一道缝隙，刚好能远远看到，他坐在湖水里的背影。

白寻不再伪装发色，还冒出了兽耳。白发披散腰后，漂浮在水里，像一捧散开的月光。因为催动灵力，他浑身萦绕着金色光芒，又像掉在水里的太阳。

小扇心脏重重一跳，连忙别开眼，小声道：“我有些醉，想回房休息，先走了。”她说完就转身。地上那柄金剑却化成几股金线，延伸到她脚下结为一道法阵。

传送法阵。

行吧，还知道送她回房。小扇没多想，随着金光闪耀，灵力漫过全身，她以为马上传回客殿。谁知下一

瞬，她竟站在了湖里！湖水没过腰际，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一扯，她跌进水里，落入他的怀抱。

“呀！”小扇失声惊呼，转头见白寻低首望来。

“你骗我，”她撅起嘴，“还以为你要送我回去。”他坐在湖里，打横抱着她。湖水淹过大半身子，她浑身湿透，淡黄纱衣贴着肌肤，全数落在他眼里。

白寻喉结微动，哑声恳求：“别走。”

他明明坐在湖里努力静心，她一举一动的声响仍不受控地钻进耳朵。

“你……”小扇咬住唇。每次他的脸一靠近，她就得暗暗感慨：为什么生得这般好看，惹她的心砰砰乱跳。

这回他又要她留下，她就得留么？偏不教他如意。“我留下做什么？你这么凶，拿剑吓人。”

她起身要走，又被他扯回怀里。一时失了平衡，她的手在水里乱抓，忽然抓到一条长如绳索的东西……嗯？她疑惑地捏了捏，毛茸茸的不像鱼……还会卷来卷去！

小扇忽然一个激灵。

是他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在水里，手感格外丝滑。她悄然瞥向白寻。他难耐地蹙眉，深吸一口气，头顶兽耳已然红透。

“留下陪我，求你。”白寻抖了抖兽耳，可怜巴巴地看她。尾巴翻卷，缠住她水下的手，毛茸茸的尾尖在她掌心摩挲。

小扇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摸他兽耳。水滴从指缝滑落，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在千岁无忧酒的影响下，耳朵和尾巴

的触感比平常放大了千倍。此刻被小扇反复磋磨，白寻的眼神愈发深沉，呼吸愈发粗重。

湖底亮起一圈金色光芒，两人顷刻消失，转瞬出现在客殿地上。湿淋淋的衣裳淌了一地水。小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放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