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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壳的雏鸟5（第1页）

沉入西边的落日将我们回航的身影拉的很长，自坐上舢板之后我便不断将在下面所见用细致而平稳的语调吐出，哪怕到了部分令人不寒而栗的地方，回忆起只会激起一阵恶寒。

即使身子已经暖和不少，可一想到在水下那双缠住我的手，总有股莫名的恶心感在胃里翻腾。

一路上，于寻源一言不，只是摇着双桨往前划，目光笔直望向前方，对这片废墟没有丝毫的留念之情。

舢板靠岸，影子的前方是一双高帮布鞋，少女仍旧手捧一本笔记。淮匣如往常般留守岸边等待我们归来，即使气氛有些沉闷也会用一句“两位辛苦了”打破。

直到重新踏上夯实的地面，我才感到如释重负。即使刚刚已经坐上船开出了数百米，我仍在担心自己会突然被一只挣不开的手拉住，随后成为一份鱼料。

于寻源走在我的前面，就在我垂着头打算在分岔道道别之际，那只拉住我的手此刻再度握住我的手腕。

“走啊，上我家吃饭去。”她伸出手指向另一边——她家的方向。

“今天中午的事我还没道歉，更何况我现在实在……”

话未说完，于寻源并未给我推脱的机会，硬生生地要把我拖着走。

“急着回去也是被你师傅骂一顿，不如去我那换套干净衣服再说。”

“但……”

“但什么啊，今夜还很漫长，反正我这也就那个经常不着家到处跑的老爹，空房间多的是。”

说着说着她顿了一下稍加思索，随后继续说：“你要是晚上怕和我睡一块也行，反正挤挤睡两个人也不是不行。”

一个清亮的女声冷不丁地从身后飘来：“说什么呢？今晚的女子会？”

平日的淮匣就是如此神出鬼没，小镇路上已经见到她走毫不相连的另一边，可在你需要她或是她需要你时，回个头总能看见她的身影。

虽说这世间有不少无法使用常理解释的事，但淮匣我已经见怪不怪，这不过是她的行事方针而已，更何况她也并非坏人，只是有些许跳脱和常罢了。

“行啊，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正好读读你现在写的诗，我还没听过呢。”

院子的门格外陈旧，引人注目的是在门框上悬挂着的一条项链，被水泡了不知多久，外表显得有些陈旧，坠着的黄铜片之间应该是张相片，可如今仅剩一个空壳。

这个项链背后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师傅曾经和我说过，这是于寻源急于组建打捞队的原因。

一个有关于仙女的故事。

我从未见过于寻源的母亲，或者说镇子里除了于父之外，根本没人见过她母亲。

可婚礼是确确实实的，那一天常年在外跑商的于父亲自拉黄包车，在车上那人是名女子，窈窕的身材很好的被嫁衣衬托出来。

一尺红布盖头等待心爱之人揭开，那天的酒席很大，宴请了小镇众人，可无一人提前收到消息说于家要结婚生子。

那晚将入洞房，酒足饭饱后突然阴云密布，瓢泼大雨不到一壶茶的时间就浇在镇上每一处角落，没有准备的人们只得四散回家，也就无人围观于家洞房花烛夜。

那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于家唯一的长子便将成了父亲，即使跑商也不再去远走大城，更多的是就在周边小摆小卖。

一家即将成了三口，怀胎十月期间于父没有一天闲着，四处买大补食材带回家。可有人带礼物来关照报喜，只听见一女声门后病怏怏的声音：“就放门口吧。”

到了于寻源出生的那天，也是于父亲手接生，女人疼痛的惨叫就我师傅来说，即使身处工坊内也很难不感到共情。

那天就如迎娶当日一样，突降大雨打得人猝不及防，只是之后便只听见婴儿的啼哭，那个病怏怏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有人说是她母亲没能挺过去，于父伤心之余将她埋葬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在外跑时每逢清明过去看一眼；有人说于父神秘兮兮的，多半是买的人强迫她和自己生下孩子，那两场雨是他借法术搞的鬼，当然说后面这句话的人没看场合，被于寻源打了一顿。

直到有这么一个说法传开，说于母是天仙偷偷下凡，因为此次下凡以全身法力为代价见到所爱之人，所以不可为外人所见。听闻此事乎雷公电母在小镇降下雨水，土地老儿保证小镇地里收成，财神爷保证小镇经商无忧。

这些忙都是帮助全镇子的，自然天帝无法就此问责，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些不是无偿帮助，事后要仙子自行回天庭受罚，于是乎那天之后就没了她的声音、她的痕迹。

这里的一切不能以常理解释，于是乎这个听起来颇具神话色彩的故事就成了最主流的说法，但于寻源知道，她的父亲不愿说出事实也是不想让他胡思乱想，直到湖边冲上来一条满是苔藓的小物件。

起初没人在乎，直到于父回家看到，随后出钱买下挂在门口。那天尚且年幼的我也在围观此事，所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这是你母亲当年回去带走的项链，里面原来应有照片的，大概是随着水泡或冲走了。挂在门口，如果她回来迷了路，看见门口的项链就认出来家在这里。”

之后两年里，于寻源就独自组织人去最有可能捞出其他物件的废墟，虽说自己想要的成果不多，但她开始思考旧时代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打捞过程从未见过人骨，他们都去了哪，为何只剩下水中的一片空城？

将打捞队拉扯到了上百人，动作也越娴熟，分工也格外明确，然后便是那个怪声开始不规则出现。一些胆子小的人大喊着离开，随后跟风离开的不少，再然后就是有人将自己身上的不顺归咎到怪声影响上，也这么离开了。

就这么不到三年，百人队伍又缩减到了十来人。而那之后，为了给她打气，也是给自己的日常找些乐子，我加入了打捞队，成了她最信任的伙伴。

“白卉，别愣了吃饭吧。”

望着门口项链出神之际，于寻源已经简单准备了些菜呼唤我的名字，而我给项链留下一个笑容，随后关上门往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