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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僚人大营,雷长龙一人坐在帅帐之中,怏怏不乐地喝着闷酒。他虽被林家暂任为僚人大军统帅。可林家为了防备他就此坐大,给予的权限甚小,且处处受到其他各峒的牵制。加上围城僚人各峒大小百余,虽说有近万之众,可是令出各门,谁也不甩乎自己。故此他这个大军统帅也仅限于名义上的大统领。
加上各峒极度缺乏巧手匠工,至今也没能打造出一只合用的云梯。几次商议蚁附攻城,可一听到要让自己部峒充当炮灰,都被警惕性极高的各峒峒主一口拒绝。以至于来到龙溪城下这么长时间,竟没能组织起一次有效的攻城行动。
虽然借故杀了两三个私逃的小部峒主,将这几个小部的数百峒丁纳入自己麾下,可也让更多的峒主更加提防自己,再不听自己号令。不过更多的却是联合起来,渐渐有威胁自己地位之势,这让雷长龙不得不收起统帅的姿态,尽力拉拢更多的峒主。只是如此一来,更没了号令全军的底气。
大军在外,人吃马喂,每日消耗的粮草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虽说各部自带一月口粮,可是穷困潦倒的部落倒也不少,能够携带十余日的口粮已是不错。如今围城以来,已有不少峒主跑来向自己告急,说是粮草已经不足,恳请自己借些粮草与他,否则也唯有撤兵一途。
自己部落虽然占据一些膏腴之地,粮草暂时不缺,可也并不富裕。况且自己部众也多,消耗的口粮更是不少。自己若是借些粮草给那些部落,自己粮草够不够不说,恐怕会有更多的部落向自己借粮,到时自己给还是不给?
再说这些部落虽然打着借粮的幌子,可看着这些峒主的心思,还有他们还债的能力,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只是自己若是不借,恐怕这些峒主真的就要拍屁股走人了,到时自己这个大统领也难以担待。
不过,说起南山蛮僚各峒目前乱象,还不是由林家一手造成。听自己阿父讲,当初自己部峒也曾是龙溪东部有名的大部落之一,拥有峒丁数千。西起大帽山,南至大峰山,东、北到海的山僚各部都要听从自家部峒的号令,那时的林家不过是自家部落下属的一个中小部落而已。
可是到了阿父一代,林家勾结官军,将自家部落打个大败,无数部众被官军和林家瓜分,阿父则领着数百族人仓皇逃入拔云山深处,仍不被林家放过,最后阿父不得不反过来向林家称臣,这才保得部落的最后底气。
到了自己接任峒主以后,在将拔云山深处一部土着蛮僚击败后,得到大片山中平地,大力开,种得粟麦万余顷。又号令喂养鸡鸭牛羊,捕猎虾虫兽鱼,部落这才逐渐兴旺起来。后来又在山中现一条小溪盛产金砂,又组织大批部众淘取金砂,为部落赚取大批财富,周围部众纷纷来投。
正当自己豪情大,准备施展壮志进一步壮大部落之际。金溪的事情为林家所知,找上门来要自己每年进贡大批金砂、粮食,而且还要遣回其他部落逃众,否则将联合周围部落讨伐自己。
自家部落收纳其他部峒逃众一事,已经惹得四周峒主群怒,若是林家再插上一腿,自家部峒虽然在拔云山一枝独秀,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林家这个大敌在后。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下来,自己的雄心壮志也随着希望的破灭逐渐心灰意冷下来。
几十年来,就像对待自家部落一样,林家一直靠着拉拢、打压、挑拨和压榨等手段,抑制龙溪南山蛮僚诸峒壮大展,并挑唆各峒之间相互敌对、征伐,以达到牢牢掌控蛮僚各峒,逐渐削弱各峒实力的目的。各峒虽然明知林家的险恶用心,可是部落之间的仇恨已经生根芽,很难联合起来威胁林家。只有对林家唯唯诺诺,号令是从,成为一盘散沙。
虽然雷长龙出身蛮僚,不过并不代表雷长龙就没有心机。这次雷长龙率领山僚各峒大军对龙溪城围而不攻,除了能够借机吞并一些小部以外,何尝又没有坐山观虎斗,坐看陈军和林家斗个你死我活的心思。不管谁赢谁输,都要大伤元气。到时自己再联合胜者,灭掉输家,就可趁势而起,一改本峒当前的困局。
不过从内心来讲,雷长龙自然希望陈军能够取得优势,到时自己也可以像当年的林家那样,趁机联合陈军灭掉欺压自家多年的林家,吞并其属众,再次成为南山诸僚之。
只是从目前来看,陈军并没有占有太大的优势,前景也不太好,孰胜孰败尚难确定,自己绝不可能冒冒失失投靠过去。唯有待到形势有利于陈军一方时,自己来个反戈一击,彻底把林家干翻,到时南山还不任由自己施为。
正愁闷间,忽然有峒丁来报,说是林家又派人来见自己。雷长龙收拾收拾心情,当下吩咐道:“让他进来。”
来人雷长龙认识,是林家家僮林荣。在此以前,林荣曾多次奉林氏族长派遣前往拔云山。一见面,雷长龙并不客气,直接问道:“林老郎主让你来何事?莫非是为我军运送粮草而来?”
林荣却是两手一摊,不亢不卑答道:“对不住了,雷峒主。老郎主命小人来时,并未给小人提粮草之事。粮草之事事先已经说好,由各部自带一月口粮,等到灭掉陈叔陵后再行补偿。如今才多长时间,雷峒主的粮草已经用完了吗?”
“再说这些日来,僚人诸部近万大军除了抢掠龙溪百姓以外,却是未攻城一次,根本没有对仅仅数百兵壮把守的龙溪城形成威胁,以至于围困林家坞的陈军根本就未无需派兵回援。僚兵除了整日看看风景,打打群架外,再无所事事,怎会消耗那么多粮草?”
听林荣一番诘问,雷长龙顿时怒了,大声吼道:“你个狗才闭嘴,你们林家这些年来压榨百姓和我们僚人各峒,粮草堆积如山,搜刮金银无数。你当我们僚人各峒都像你们林家一样富有?我们哪一家不受你们林家欺辱?你们林家一声吩咐,我们就要自带一月粮草,为你们攻打龙溪,你当是耍灯草那般轻巧。再说了,劫掠龙溪乃是你们林家事前答应的,我等若不劫掠如何支撑下去?你回去告诉你家郎主,三日内若不送来粮草,我们僚人各峒就自当回山。”
一见雷长龙怒,林荣赶忙收起倨傲之态,躬身请罪道:“雷峒主息怒,老郎主并无难为尔等各峒之意。老郎主也知道尔等不易,只是林家坞为陈军所围,哪能运出粮草给尔等各峒?所以老郎主今日遣小人来此,就是念及各峒难处,特来解各峒缺粮之难,要各峒前往林家坞就食。”
“前往林家坞就食?哈哈哈……”雷长龙听后大笑,笑的前俯后仰,笑了半晌,说道:“尔林家部丁也有近千,加上苗、钟、蓝等家部丁,至少也有两千之数。面对数千陈军,竟然胆小至斯。先是令我等各峒为汝围困龙溪,如今又要我等去林家坞为尔等解围。居然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是笑煞我也!”
林荣并不脸红,一脸谄笑看着雷长龙,迫不及待问道:“雷峒主说的是,只是陈军势大,我林家独木难支,所以恳请各峒兵救援。不知各峒何时能够移兵前往林家坞?”
雷长龙却是缓缓坐下,端起案上的漆耳杯,自酌自饮,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吊足了林荣的胃口。
林荣等了半晌,却见雷长龙迟迟不吭声,急的抓耳挠腮,着急问道:“雷峒主,您大人大量,给小的一个话呀?”
雷长龙把漆耳杯往案几上狠狠一掼,直视着林荣的双眼说道:“要我等为尔解围也可,不过本峒主有几个条件:一是把拔云山与东高岭之间的平川让与我峒所有;二是林家从此不得干涉我山南僚人各峒事宜;三是由本峒主代替林家管理龙溪各部山僚。”
东高岭就是后世大瑁山一带,雷长龙索要的则是官浔盆地。此地为南溪冲积盆地,土地肥沃,地势平整,水泽众多,更兼把守林家坞通往李澳川(即漳浦)要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面对雷长龙的狮子大口,林荣为难说道:“雷峒主,实不相瞒,老郎主令小人来时,的确给了小人一些权限。只是后两个条件远远出了小人权限,小人无法做主。不过东高溪河谷对我林家非常重要,不如将十八面山以南的土地交由你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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