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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阿诺因从毛绒魔兽的身上得到了关于“魅惑魔兽”的反馈,就顺理成章地将“魅惑人类”、“魅惑精灵”等一系列巫术全都背会了,而且顺利地镶嵌进了他脑海中的基础模型里。
魅惑粉尘的使用量并不大,他上次寻觅到的那些还可以再用好几次。只不过这座森林里仿佛只有他和骑士先生两个人,没有其他人类、也没有精灵。
所以,至于新的巫术到底“魅不魅惑”,阿诺因也实在无从得知。他每天读笔记背公式、研究另一个学徒级巫术“魔术伎俩”的组成方式。相比于魅惑类来说,“魔术伎俩”才是真正的正统巫师所学的第一个巫术。
“魔术伎俩”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所做的事有很多,只不过它所能做的事都需要巫师自己进行补充。譬如隔空取物、凭空开出玫瑰花,或是帽子里的白鸽,以及不需要竖琴便能演奏的优美曲子魔术伎俩就是世界的一切,一切魔术伎俩都从世界中取得。
如若想要用魔术伎俩隔空取物,就要背诵隔空取物的冗长公式。如果想要开出玫瑰、变出白鸽,就要熟知玫瑰与白鸽的形态而用空气演奏曲子更是如此,往往需要巫师自己也会背这曲子。
所以,这仅仅是一个学徒级巫术。几乎没有人会耗费大量的时间来研究一个浅显、但又包含万物的学徒级巫术。
除了阿诺因。
笔记上没有多少他可以学习的巫术,所以每一个他都很珍惜。即便是生活在林中小屋里,阿诺因还是会常常在梦中想起逃出来那一天,随着爆炸、随着圣光,仿佛让整个世界都跟着一同湮灭、一同被吞噬的可怕巫术。他想起那位巫师折射出满目苍白光线的眼镜,以及那个人手中狂飞乱舞的书页。
黑袍鼓动,世界的眼睛在他手中。巫师撬开奥秘的门窗,像踽踽独行的求知者一样,蜿蜒匍匐在这条“全知”的道路上。
阿诺因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最后收敛乱糟糟的想法,望着木质的屋顶,将背熟的巫术公式又复习了一遍,然后轻轻地转过身,看着眼前沉重冰冷的盔甲。
是凯奥斯先生要求我睡在这里的。阿诺因不无心虚地想,他开脱似的这么强调了一下,然后借着为数不多的月光望着对方血红的盔甲。
这位骑士仿佛是由盔甲铸成的,他本人仿佛不是一位“人”,而是这幅盔甲的结合体,拥有这种金属所具有的性质稳定、平和、不易变化值得信赖、可以被依靠、可以保护人。
而且很冷淡,只不过不是对他冷淡,而是对魔物,对某些会造成威胁的生灵,对一种生命的生杀予夺,有一种冷酷且凌人的自然,凯奥斯先生仿佛天生就是如此,这种居高临下的自然感在他身上浑然一体。
阿诺因的指尖碰了碰盔甲边儿。
但这样很好,他在心里想,这样就不会有人能欺负骑士先生了。
这只小怪物明明还没有攥住自己的力量,却还是满脑子稀奇古怪地、想要照顾他人的念头。如果凯奥斯分出一丝意念来读他的心的话,大概会为这个幼稚的想法感到不解、感到天真,可能会觉得这很愚蠢,但那些漆黑流动的触手,也许会高兴地扑过去给漂亮怪物一个大大的拥抱或是亲吻,也说不定。
阿诺因从血色盔甲一直看到对方被绷带蒙住的眼睛上,他一直无法验证魅惑人类的功效,其实是有产生过在圣骑士身上试一试的瞬间想法,但很快他就抛弃了这条路先这不道德,其次,这不安全。
他可不想让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慢慢建立起来的友情,被这么一件事破坏。更不想让凯奥斯尝到被背叛的感觉要是魅惑不成反而让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巫师被对方追着砍,那肯定毫无生机。
阿诺因想这件事想得太过入神了,没觉自己盯着对方的脸庞看了这么久。他还在脑补自己被追砍的画面,另一边的小触手已经在月光的影子里躁动地跳来跳去了。
上百条触手在影子里“窃窃私语”、它们聊得内容各有不同。这种议论的架势太大,让凯奥斯不得不被另一些自己吵醒。
当个神还是很麻烦的。凯奥斯面无表情地舍弃睡眠,让感知范围扩张起来,包裹住整个木屋。
小触手们不聊了,排得整整齐齐地翘以待,依次言。
“你看他在干什么他已经这么看着我们很久了。”
“不是我们,是我,我们是同一个个体。”
“你说得明明也是我们”
“你们说漂亮宝贝是不是喜欢我呀”
“对于人类来说,这种目光是爱吧,绝对是爱吧,还是信仰拉瑟福德萨亚肯定没有我们好玩的啦”
“你应该称呼祂为掌管光明的笨蛋老头子,凯的身体还是祂的骑士哦。”
“拉瑟福德不配有这么漂亮的信徒,他身上的光因子、灵、异类的血,魔的特征真特别,好极端,我喜欢。”
“我也喜欢我也喜欢,他这么看我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喜欢我到想让我进入他的身体哦,凯,你快劝劝我,我还没准备好”
闭嘴。
小触手们一下子戛然而止。
它们黑洞洞的躯体,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别说找不到眼睛了,连存不存在形状都存疑。但这齐刷刷的小触手们还是被这个单词封闭了全部意念,全部放空、全部听命地“看”着凯奥斯。
与此同时,凯奥斯绷带下的眼睛也平静地睁开了,只不过干枯的眼珠无法看见东西,仅仅作为一种他已苏醒的形式而存在。
阿诺因注意到对方这一点点的眼珠移动,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但他没有率先出声,而是看到对方明确地移动了手指,才小声道“凯”
“嗯。”
骑士粗糙宽厚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并且把他整个人都拢进了盔甲的环绕里。
比世界上最坚固的牢笼还难挣脱。
“你做噩梦了吗”阿诺因想不出其他会突然醒来的理由。
“没有。”凯奥斯道,“太吵了。”
阿诺因愣了一下。
周围静寂如冰,连月光都没有漫过少年的肩头,更没有惊扰圣骑士的好眠。
冰冷之夜,实在说不上一个“吵”字。
“很吵。”沉重的甲胄贴着他温热的身躯,金灿灿的头硬而细碎,像是大狮子的鬃毛低垂下来,庄重又威严,可再威严,也耐不住他亲昵地碰到了阿诺因的额头,“我脑子里吵。”
这个距离不设界限,阿诺因简直要觉得自己就是对方认定的好兄弟了。他想了想,顺理成章地觉得对方是做了什么很嘈杂的梦,犹豫了一下,道“那你喜不喜欢礼物。”
“礼物”
“乖乖睡觉的好孩子,可以收到一些简单的小礼物。”他认真道,“我母亲每次都会给我。”
“”
“不要做这种表情。”小怪物热情地怂恿,“你收到之后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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