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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曾見過無數次凌月疲憊的樣子，能知曉人間各種事，能感應到各種陰氣怨念，若換成普通人，早就在各種欲望的攻擊下喪失本心。

凌月從未卸下過肩膀上的擔子，而凌御，口口聲聲說，天下要亂便亂，與他無關，他會找個地方，把凌月藏起來，不問世事。

可，在凌月最需要肯定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在他身邊的卻永遠都是凌御。

凌御說出來的是自己的私心，而凌御做的，卻事事以凌月為主，他的私心永遠只是私心，藏起來，誰都看不見，他渴求和凌月永永遠遠，這裡指的是，他想陪在凌月身邊，永永遠遠。

無論對方做什麼，或者想做什麼，他都永遠無條件支持，這才是凌御的愛。

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

若是早點相識，往前再推上千年，或許凌月便不用忍受以往的千年孤獨。

和凌月比起來，凌御已經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得不只是一點半點，雖說尋荒五百年，日日遭受入骨相思折磨，可心裡好歹有掛念，如此便有了等下去，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

他不知道凌月以前有什麼，或許是常年為世人奔波，或許是在某個夜晚，他會在一條小道上，抬頭看向天空，低頭身邊卻空無一人。

深入骨髓的相思，遠不及深入骨髓的孤獨折磨人心。

二人初識，本以為鮮衣怒馬少年時，不負韶華行且知，卻不曾想，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

他希望凌月依賴他，多一點，更多一點。

他希望凌月需要他，不只是今天，還有明天，更有以後。

神靈近在眼前，希望你能賜予我勇氣，讓我訴說心中千年愛意愁思，即使愛而不得，我依然甘之如飴。

寂靜之下，凌御的話被凌月反覆咀嚼揣摩，他動容，開心，豁然開朗。

常年的陪伴早已在心中扎了根，凌月突然明白了，在第一次將長劍架在凌御脖子上時，自己脫口而出的天意到底為何意。

平緩跳動的心臟突然快了起來，只有他自己知道，作為神靈，他沒有心臟。

是他自己在自己的胸腔內種上了一道禁制，會有心臟的樣子，會和普通心臟一樣跳動，可那不是心臟，只是一道禁制，名為心禁。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那道禁制，竟然融合了血肉，高高在上的神靈，在一個魔修面前，被理解，被心疼，他試著去理解那個魔修，也試著將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人。

後來，他失去了神魂，心禁在輪迴中為了維持他的生命，硬生生的轉化成了心臟。

從此之後，凌月的胸腔里跳動的，便不再是一道單純的禁制，他懂得了人類的悲歡離合的愁苦，懂得了陰晴圓缺的哀思，也知曉了那個叫凌御的人，藏在心底深處的愛。

也就是說，曾經的神靈，在慢慢的變成人類。

「凌御，」凌月彎彎眼眉，「謝謝你。」

「哼！」凌御被看得耳朵發紅，乾脆撇開了視線，「謝什麼，咱們認識千年，何需用上……」

這個謝字？

凌御猛地瞪大眼睛，剛才，他感覺自己的側臉觸碰到一片柔軟，似乎是凌月的唇。

等他再回神時，凌月已經不在陽台上，他心裡一慌，轉頭看向屋裡，空蕩蕩一片。

凌御趕緊站起來，走得太急，腳踢到了桌子腿，他暗罵一句，快踏入屋內，在嗡鳴聲中聽到水聲的那一剎那，慌亂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他去到廁所門前，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伸手觸碰自己的側臉，仿佛還殘留著凌月的溫度，怔愣片刻，喉嚨里傳出低低的笑聲。

不知道站了多久，只在水停的時候凌御突然回神快步回到床上，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雜誌翻看起來，餘光卻一直關注著廁所的方向，明顯心不在焉。

不出片刻，廁所門傳來聲響，赤裸著上身，下半身圍著浴巾的凌月從廁所走出來，身上滑落的水珠晶瑩剔透，似印照出來了凌御通紅的臉。

「你！」凌御急忙挪開目光，羞憤道，「你怎麼不穿衣服！」

凌月啊一聲，「剛才掉地上了，弄濕了，就沒穿。」

凌御握著拳頭，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應。

更不敢看，最不敢想。

「你去洗澡嗎？」凌月走到床邊坐下，泰然自若，絲毫沒覺得尷尬，更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凌御丟下雜誌，翻身下床，逃似的奔往浴室。

凌月咂咂嘴，把浴巾扔到一旁，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裡。

凌御應該很久才會出來，他會彆扭一會兒，出來也不敢看他，甚至可能不會和他睡一張床，只是等他睡著之後，對方會輕輕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

凌月猜得沒錯，凌御這個澡洗了一個小時，洗得他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間，他感覺旁邊的被子被掀開，接著旁邊的床鋪塌陷下去，凌月還在想，看來凌御的膽子好像大了一點，居然和他上了同一張床。

「把燈關了，」凌月迷糊道，「開關在你那邊。」

片刻後，一個輕輕的嗯在落在凌月耳朵里。

這張床確實很大，兩米寬，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中間的距離至少還能再睡一個山鬼。

凌月倒是睡著了，旁邊的凌御卻一直睜著眼睛瞪著天花板上的燈，聽著凌月平靜的呼吸聲，他偷偷摸摸向著凌月移動，每次挪動幾厘米，卻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額頭也在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