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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矜生站在畜牧场外面的阴暗处,只看着里面的灯火迷离。他不敢靠得太近,他心里再默念着:快点出来,你们快点出来。他虽然知道杨妙生他们会把死猪埋在孟家池东面那块小高地上。但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位置的,因为其它小队和人家的死猪死猫都会埋在那,甚至有小孩子出生就不行的也埋在那的,那就是一个乱葬岗。尽管他可以按照泥土的新鲜度来确定位置,但他还是希望能百分百确定位置的,挖错了也是自己的晦气的。
等了老半天,杨福培和杨妙生才一起抬着死猪从畜牧场里出来向那乱葬岗走去。杨矜生远远跟着,黑暗里低头抬杠走路的杨福培两人根本不可能现他。
杨福培和杨妙生两个人手忙脚乱地草草将死猪埋了后,便各自回家了。
杨矜生见他们已经走远,便赶紧从藏身的黑暗处出来上前去扒土。新挖的坑和泥都还是比较轻易能被挖开的,不一会儿,死猪便被扒了出来。杨矜生很快将它开了膛,将它肚子里的东西都一股脑儿掏出埋回到坑里,这是他的规矩,心肺肝必须还回去,他觉得这死猪投胎也得有心有肺的,那身躯只是它的皮囊而已。
更主要的还是死猪还是沉的,他也不可能全部带回家的,挑好点的带回去就行了。很快他的竹篓里装满了切割好的猪肉了,他便将所有带不回的又埋到了地下,背起竹篓蹒跚着回家了。
很快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忙于去除猪毛和腌猪肉了。这些都是偷偷地完成的,他家老二杨妙生是不可能知道的,尽管“阿二癫婆”撞见过一次,但她却很会替这大伯守口。
又是一年,生活的一切都在开始慢慢变好,人们的脸上一天比一天的笑容灿烂了。大队西江塘外的那棵大古银杏树上安装着的大喇叭里开始播放着很好听的歌曲了: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奇迹要靠谁?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举杯赞英雄,光荣属于谁?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往事心中可有愧?啊,亲爱的朋友们,愿我们自豪地举起杯,挺胸膛,笑扬眉,光荣属于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整个新庄大队老百姓脸上都能看到些许的高兴的,大队的经济在全公社始终是排在第一的了,由于大队书记陈永煜对抓集体经济建设的开明和努力,大队现在从那个简单的铝锭厂展到翻砂厂,再由翻砂厂展到五金厂。
为了安排大队女社员的活,也开始办起了适合她们工作的花边枕头厂,坐垫厂,再由这些厂最后展到了服装厂。
大队居然还买来了全公社第一辆方头的钱塘江牌汽车,孙荣然的大舅公的小儿子杨祖勤和大队里的另外一位社员也被大队派到杭州汽车驾驶学校去学习开车了,准备让他们开这车。孙荣然他们那个破庙学校边上开始建造大队百猪养殖场了,孙继刚他们土建队又像建造那些大队的所有工厂厂房那样进驻那里开始抬石砌墙建造房屋了。
养猪场的房子倒还可以,不大高大,对孙继刚他们来说是小事一桩,但问题是在它的边上还要造一幢养奶牛的房子,这房子跨度很大,而且墙高近六米,那几根大梁要拿到屋顶是大问题。
以前大队里的厂房都是孙继刚他们建造的,预制板这些吊到墙上纯粹是要靠他们站在那摇摇晃晃的墙上用绳子拉起来的,四个人站在两边的墙上,下面的人用绳索勒住预制板的两端,上面四个人一起拉,下面的人先用手帮着托,再用木杠顶上去,十来个人还一起打着号子:
同志们那么嘿呦
站稳脚呀么嘿呦
拉起来呀么嘿呦
上头拉呀么嘿呦
下头顶呀么嘿呦
轻轻放呀么嘿呦
那劳动号子的壮观总是引来旁观的人,心也会被激荡起来。
家里又停电了,电总是缺。天暗下来的时候开始打雷下大雨了,左等右等孙继刚还没回家,晚饭也吃不了,祖母开始担心自己的儿子了,不停在唠叨:咋还不回来,这雨啥时候能停呢。
油灯映照的影子在墙上被外面刮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的,一道闪电掠过,屋内瞬间亮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声,所有的人不禁被惊得寒颤了一下。这雨这雷,孙继刚定是被阻滞在哪里了。孙荣然决定带上雨具撑着伞去找父亲,尽管祖母有点担心,但孙荣然小小的心里似乎有种自豪感,父亲不在家,他自然是男人了,应该去找父亲的,只能是他的了。
孙荣然穿着那双父亲给他买的小套鞋,夹着父亲的那件雨衣雨裤,两只手握着那把大的像亭子顶的竹木油布伞,摸着黑慢慢向上沙庙方向走去。风雨虽然很大,但他对这路很熟悉的了,白天每天在走的,连前面路上有什么缺口朝哪个方向都一清二楚的,只是有些路段被来不及淌掉的雨水给淹了,他的小套鞋似乎要被漫进水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趟过这段路的。
一路上一直没碰到父亲,孙荣然只能继续摸黑往前走,最终到了那百猪场的工地了。那个没有门的临时工棚里的油灯闪出的光泻到了外面的路上,能看清门外的水在急地流向边上的潮冲池里。工棚里还人声鼎沸,不断传出人们讨论如何把大梁提到屋顶办法的争论声,中间还时不时夹杂着陈永煜书记的调和声。反正大家都走不了,便窝在那狭小的工棚里一直在争论着怎样想法子把大梁提到那么高的墙上,肚子根本不被惦记着要填点东西了,雨声也根本盖不住七嘴八舌的争论声。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霹雳声,孙荣然那瘦小的身子靠在那门框上,他的裤子和衣服其实已经湿透了,手里拿着的雨衣雨裤已经也湿了,手里握着那把比他个子还要高的油布伞,他已经把伞收拢倒拖着雨伞站在工棚门口了。雨水顺着伞沟从伞顶流下来,淌在原本已经很湿的地面上,似乎无处可流了,呆在那儿积成一摊水。棚子里原本热闹的人群被这一声霹雳和站在门口的孙荣然一下子给震醒了,才知道该回家了。
陈永煜书记看到幼小的孙荣然居然在这么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出来给他父亲送伞,禁不住对孙继刚说道:“继刚,你儿子不简单的,不简单的,这么大的雷敢出来!”
孙继刚怜爱而骄傲地看着孙荣然:“是啊,是啊,这么大的雷雨,你怎么敢出来呢?以后千万别再出来,我总会回家的。”
其他的工友们都在啧啧赞叹孙荣然了,话语里满是羡慕的。孙继刚让荣然走进工棚,把他的湿衣服脱下来,挤了下水。脱下自己的外衣给他穿上,荣然整个人被父亲宽大的衣服给裹着了。
雨一直还没停的意思,按理孙继刚有雨具可以走了,但讨论的事还没结果,孙继刚还是留下来继续和大家探讨着了。书记感到不能再这样无结果的争论了,他得拿主意来决定了,否则这会结束不了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想现在最现实也最可能的办法还是继刚提出的去铁路大修段借两只五吨葫芦过来,靠墙架好两脚吊木柱,拉上缆风绳固定好,用葫芦起吊大梁两端就位最安全。”
其他人此时也觉得拿不出更好的能替代这个的吊装办法的,再加上现在书记的意思都已经明确决定采取葫芦吊装法了,便开始纷纷点头赞成这个意见了。
此时外面的雨也停了,本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居然透着一点光亮了,大家于是趁着雨歇的机会,同路的一起三五成群地回家了。孙继刚让孙荣然扒在他厚实的肩膀上,他那双有力的大手托着荣然的小屁股和工友们一起边走边聊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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