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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白鱼:“一目了然。”
砚冰忽地想起件事:“邓汶安会不会被灭口?”
“风口浪尖上谁敢灭口?光百姓舆论就压不住,何况邓汶安被押在扬州府大牢里,江阳县县令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至于扬州府知府……不到狗急跳墙的时候,不会自毁长城。”赵白鱼若有所思:“按魏伯和崔副官的脚程,当下也该到江阳县了。”
“找他们会合?”
赵白鱼没说话,找码头鱼贩打听灾民安置所在哪儿,鱼贩回答:“城外断头岗。”
“按律不该开放城门让难民进来?”
“嗐!天高皇帝远,县老爷的话就是律法!”鱼贩见赵白鱼还算斯文,便好心同他说话:“我看你说话斯文,应该也是殷实人家,识得几个字,劝你在城里随便找份工,别去灾民区。”
左右看看,鱼贩压低声音:“我有个叔父在灾民区煮米粥的,不说米粥是放了三四年的潮陈米,还有给灾民吃猪才吃的米糠,就说那儿……有人病倒了!”
赵白鱼心一拧,脸色剧变:“是水土不服还是寻常热病?”
鱼贩摇头:“看不出来,这几日66续续病倒好几人,听说还有死了的。要是水土不服,早两个月就该表现出来了。”
赵白鱼:“叫大夫看过吗?”
鱼贩露出奇怪的笑:“大夫?水患当前,谁还管逃难的灾民?请大夫不要钱?吃的药材不花钱?咱们这位县太爷哪舍得剜掉心头肉!”
赵白鱼:“可朝廷派了太医,还押送药材,难道都没送到?”
鱼贩:“朝廷?要税要粮的时候就是爱民如子的朝廷,真到灾难临头了,没有一个出来做主,要不是这帮贪官污吏贪墨治河的银子,河堤会垮?”
旁边一个同行呵斥:“瞎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鱼贩顿时噤声。
赵白鱼拦下匆匆离开的鱼贩,连声追问贪墨治河银子的事是怎么回事,鱼贩耐不住只好偷偷告诉他监察御史查出治河银子贪墨却被灭口一事,早就传遍淮南。
“谁传的?”
连元狩帝都不知道章从潞查出治河银子被贪墨一事,怎么淮南就传遍了?
“我不知道,反正大家就是这么说的。要我看啊,官就没一个好东西……算了算了,不说了。”
砚冰相当警惕地拦住赵白鱼:“不行!您绝対不能去灾民安置所!说不准就是疫病,洪涝灾害最容易出现疫病,眼下这儿没大夫、没太医,您本来就舟车劳顿,身体不见得有多健壮,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我怎么跟临安郡王交代?您想去可以,先找魏伯和崔副官,还有得写信告知小郡王,他同意了才行。”
霍惊堂没跟他一块儿来江阳县,一开始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他不想跑来受苦,后来是赵白鱼一言不跟在他身边,他熬不住了才松口另有要职在身。
赵白鱼眨眼:“我不知道霍惊堂在哪儿,怎么联系?”
砚冰:“少来!临行前一段时间,小郡王送您一只海东青,还特地带您去郊外山庄教您怎么熬鹰。别人没办法联系小郡王,您还能没法子?”
就小郡王対五郎的腻歪劲儿,能放心他孤身闯江阳?
赵白鱼揽着砚冰朝城门外走:“没进郡王府之前,你觉得我过得怎么样?”
“苦。艰难。得亏您福大命大,否则得夭折在赵府后宅里了。”砚冰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就结了?别我一嫁人,你们就都拿我当瓷器看待,没霍惊堂之前,我一个人照样上刀山下火海,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成家了反而畏畏缩缩,干点事就得跟霍惊堂汇报?他叫我随心所欲,他是我丈夫都没把我当易碎品看待,你们倒比他还爱拘束我。”
砚冰被说动,感觉哪里不対又说不上来。
“再说了,我是钦差,体察民情是职责所在。你想我当一个备位充数的愚官?只拿俸禄不做事的废物贪官?”
“不想。可眼下您的职责是解决冤案,还邓汶安清白。”
赵白鱼拍砚冰肩膀:“冤案要解决,灾民和疫情也得查清楚。”顿了顿,他神色严肃,声音低沉下来:“砚冰,你知道难民是什么样子吗?知道疫情泛滥会多可怕吗?要是不管,到时就真是尸山遍野,百里枯骨,哀嚎恸天。”
古代救灾措施远不如现代迅、透明,逃难途中能生生饿死人,严重还能出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象。洪水退去,灾情救援缓慢,真正可怕的是疫病,古代没有现代的医疗条件,历来视疫病如洪水猛兽,虽有许多千金方但疫病千变万化,传染性极强,就怕万一啊!
一路寻人问路,赵白鱼和砚冰两人终于来到断头岗。
站在高处向下眺望,可以看到远处河水汤汤,中间平原地带安置数千顶风吹即倒的草屋,还有仅用几根竹子和一块破布搭起的临时住所。底下灾民匍匐于烂泥地里,浑身污脏,表情麻木,有父抱子青白的尸体痛哭、子抱母僵硬的尸体哀嚎,还有守着亲人尸以几个铜板将自己卖出去,中间衣着光鲜,来回穿梭的,便是趁机买女人的投机倒把者。
天空阴沉,风声怒号。
底层劳苦大众的悲痛无声而沉重。
砚冰揪心不已,不再阻止赵白鱼深入灾民区。
行至中途,旁边有个小孩突然捂着腹部呕吐,吐出一地酸水,倒地昏迷,几个灾民拥过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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