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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書生微微一笑,仍是不惱,繞到老儒生對面坐下,不經意道:「天底下能這般待客之道的也沒幾人,老先生算一個。」
老儒生冷哼一聲,「楚寒山,在鄉野村間待了這些年,臭棋簍子的脾性怎還改不掉?」
但凡有文人學子或是官職武人在旁,聽到這個名諱定要驚掉下巴。尋常百姓許是聽聞的少,但楚寒山這個名字早在長野之戰時便響徹了天下,當年他留給天下人一盤「花開霧裡」的殘局,足足過去了三載才叫號稱商歌第一國手的太學宮大祭酒給破了。可誰人想,楚寒山隔日便送了一盤名為「霧裡開花」的
殘局到太學宮,這一局大祭酒臨死前尚在惦記,最終抱憾而終。至今,那盤殘局仍在太學宮束之高閣。
不僅氣態儒雅,風度也儒雅的楚寒山笑了笑,道:「一個人的脾性若說改就能改,與牲畜有何區別?」
老儒生以指做筆,伸手在茶杯里沾了沾水,淡然道:「牲畜尚且知曉可為,不可為。依老夫看,這些年你算是白活了。」
老儒生眯著眼,在桌上蘸水畫出了一盤殘局,楚寒山默不作聲,看著老儒生自己對弈,待小姑娘端著茶水走近時,殘局已破。
破的半點不剩。
老儒生不理會陷入沉思的中年書生,笑眯眯對小姑娘道:「桑榆啊,你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去街頭蔣屠夫那買些肉回來,晚上做給你吃。」
小姑娘這下連抬眼的興致都沒有,低頭嗯了一聲,走到柜子後拿了幾兩碎銀就出了門去。楚寒山抬眼望去時,正瞧見小姑娘那兩根麻花辮在身後晃來晃去,好似正秋時節田地里隨風搖曳的稻穗。
楚寒山輕笑了一聲,對面老儒生推過來一杯熱氣溫氳的清茶。
「我以為老先生這次也會袖手旁觀。」
老儒生眉宇間難得的浮現出一抹憂愁,不悅道:「老夫與這丫頭有些眼緣,但也不會叫你這般稱心如意。」
楚寒山飲盡杯中茶水,輕輕放下值不得幾個銅板的杯子,低聲道:「雖與老先生一直是書信往來,但今日一見,在下仍心感敬佩。日後,希望能與老先生在這天下中一較高下。」
老儒生白眉微皺,沉聲道:「你若敢打這丫頭半點主意,你我這盤棋便是生死局。」
楚寒山笑著搖頭,「老先生,不至於如此。」
茶館離街頭的肉鋪不過百步,估摸著小姑娘也快回來了。老儒生喝了口茶,幽幽道:「楚寒山,老夫給你算一卦如何?」
「大可不必。」
楚寒山站起身,作揖道:「在下這便告辭。」
小姑娘手中拎著兩塊肉,紅白相間,想來那幾兩銀子該是一分不剩。老儒生一陣苦笑,小姑娘站在門口左瞧瞧右看看,問道:「那位先生呢?不留下來吃飯?」
老儒生緩緩站起身,走到小姑娘跟前,扶著小姑娘細小的肩頭,一面往裡走,一面語重心長的道:「閨女啊,咱們還欠那老頭兒不少銀子,以後可不許這般大手大腳,好在入了秋,叫馮嫂把另一塊肉醃了罷。」
「那人不是您的學生?」
「老夫怎會收那般沒教養的弟子,桑榆啊,日後看人不可只看表面,有些人光鮮亮麗肚子裡儘是臭蟲。」
「夫子說的是李長安?」
「誒對,他們啊,都是這樣的人,可記住咯,千萬不能上當!」
「是,夫子,桑榆記得了。」
-
李長安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神怨憤的望向身側的白衣女子,但她敢怒不敢言,在洛陽一個斜眼看過來時,立即別過了頭。
洛陽輕嘆了口氣,「夜裡讓店家多送一床被褥。」
李長安心花怒放,順著杆子就往上爬,打道:「那倒不必,先前我也沒發覺你睡覺喜歡包粽子,大不了你把我也一起給裹了?」
李長安不是沒察覺到那股驟然攀
升的凌冽寒意,只是她不敢閃躲,硬生生吃了洛陽一記怒氣十足的跺腳。若是躲了,今夜怕是連覺也別想睡。
「你在別的女子面前也這般口無遮攔?」
李長安一瘸一拐的跟上來,指了指前方的客棧,訕笑道:「我看也別挑了,那家就不錯。」
洛陽雖不常下山,可好歹是江湖兒女,教養雖好,卻沒有那些個千金大小姐的嬌氣。一路行來,對吃的住的皆不挑剔。李長安定哪家,她便住哪家。
洛陽冷冷瞥了她一眼,加快了腳步,一陣風似的刮進了客棧。
客棧夥計尚未看清來客,轉頭只瞧見一抹清冷的白衣背影,剛要張口就被李長安一把拽了過來,低聲囑咐道:「馬在外頭,別招惹那位姑奶奶,立馬開間上房,不然小心拆了你們的店。」
夥計看了看李長安,又看了看她塞過來的一錠銀子,臉上笑開了花。
只是這青衫女子口中的姑奶奶一進房門便大力摔上了門,夥計敢怒不敢言,李長安乾笑道:「勞煩再開一間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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