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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畏鲸叹息道:&1dquo;我自诩妙解音律,也善于相琴,却不知这诸多繁复手续,真是枉为琴痴了!”
&1dquo;但制琴容易,制名琴难矣。”姜沣又道,&1dquo;据说,吴钱忠懿王能琴,使人下民间寻访制琴良材。使者夜宿天台山寺,夜闻瀑布声止于檐外,声音特异,急起视之,见瀑布下一石正对一廊柱,面向日,剖而视之,竟是良桐。于是制为琴,一曰&1squo;洗凡’,一曰&1squo;清绝’,遂成旷世之宝。但凡名琴良材,无不有一段传奇,楚之绕梁、汉之焦尾、唐之春雷、高丽之混沌材,莫不如是。”
元畏鲸听得悠然神往,满脸歆羡。
姜沣携了他的手,道:&1dquo;兄弟是伯牙,世间惟一能解我音律之人,更妙的是亦能鼓乐,且跟我来,你我共和一曲。”
两人折而出来,向后院去了,此时,天将大黑,雪却停了,庭院中白茫茫一片,远处隐隐有华灯绽放,透过临近的夜色照射过来,依依可辨,恍然如梦。
两人来到那亭上,却见四角都引燃了碧纱灯笼,围了厚厚的帷幕屏风,中间点了火盆,火光熊熊,甚是暖和。
姜沣在铺了厚软垫的石凳上坐下,面前正是名琴&1dquo;冰清”,说道:&1dquo;兄弟坐,听哥哥弹奏一曲。”
元畏鲸点点头,并不坐下,姜沣一笑,轻轻调着音,曼声吟道:&1dquo;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he11ip;&he11ip;”吟罢神情萧索,说道:&1dquo;今日借雪景,即兴鼓琴,这一支曲子就叫&1squo;华年’罢。”说罢,琴声悠然响起。
却说此情此景:庭院中白雪覆盖,老槐铁干嶙峋,四下里寂无半点声息。那琴声冲霄而起,又缓缓落下,缥缈清越,充斥了一种寂寞凄迷的美感;承接起转之处,具是对命运的感慨与唏嘘,诉说着人生的飘忽无蒂,世事变幻无常,仿佛一场春梦,了却了便无痕迹。音响虽在闹市之中,又恍惚飘荡于九天之外。
元畏鲸负手而立,闭了双眼,一幕幕幻象纷至沓来:明月皎皎,青烟袅袅,泣泪成珠,美玉化土&he11ip;&he11ip;那交叠拼杂的图景中,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惘然哀痛,配以琴声,当真是叫闻者直欲断肠。然而,尽管哀思悱恻到了极处,琴声中却另有一股放纵不羁、桀骜不驯的大气,两者泾渭分明,混浊自清。
元畏鲸听得琴声将转之时,从怀中掏出一支大海螺来,凑到嘴上&1dquo;呜呜”相和。海螺鼓气声,音色磨损颤栗,开阔喑哑,如同天风之和海涛。姜沣微微一笑,琴韵忽转,变得缠绵柔媚,但见指法繁复,极尽变化之能事,螺声兀自高昂,隐隐似战船交兵,擂鼓隆隆,纵横江海。然而却让人又感到了空负大志、冯唐易老的悲壮意蕴。
慢慢地,螺声低下,渐无声息。而那琴声却时近时远,飘逸自在,仿佛终生沉溺者,一朝醍醐贯顶,终于看破了世情,大彻大悟。
琴声袅袅散开,渐渐终绝。两人相对一嘻,心意相通,此情此景更是无需只言片语。
元畏鲸心念一动,猛抬头厉声喝道:&1dquo;谁?!”
姜沣出其不意吓了一跳,连忙定睛看去。只见亭外小径上站的一人,长裙曳地,黑齐肩,一双黑亮的眸子熠熠光,苍白的脸上犹有泪痕。
姜沣站起身,笑道:&1dquo;原来是苏小姐,可吓了我一跳。”
苏度情娓娓说道:&1dquo;小女子静夜无眠,忽听佳奏,忍不住寻音而来,见两位先生弹奏忘情,不敢惊扰。怎奈琴韵螺声切情切景,佳妙难言,不由感怀自身,怆然落泪,打断了佳奏,真是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姜沣道:&1dquo;小姐不必客气。”转向元畏鲸,又道:&1dquo;兄弟,这位小姐是我的客人,可大大的有名,乃是人称&1squo;江左才女’的苏度情苏小姐。”
元畏鲸的表情甚是奇特,眼珠灵动、似笑非笑,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度情,甚是无礼,过了好半晌才桀然一笑,施礼道:&1dquo;在下闽南番僚人氏,姓元名蜚,因所居渔乡名叫&1squo;畏鲸乡’,所以大家也都叫我&1squo;元畏鲸’。久闻&1squo;江左度情’之名,今日相见,惊为天人,不由忘形,惭愧惭愧。失礼之处还请小姐涵待。”
*13*
第二章锦瑟(6)
&1dquo;不敢。”苏度情回了礼,嫣然道:&1dquo;良骏不与劣马为伍,元先生至情至性,脱略形骸,又与姜先生并肩而立,琴螺相和,自是非凡人。度情有幸,数日内得见三位海内奇男子,真是幸莫大焉!”
元畏鲸奇道:&1dquo;三位?还有一位是谁?”
苏度情道:&1dquo;自然是吕无靥先生。”
元畏鲸不禁惊骇莫名,张大了嘴,看看苏度情,又看看姜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姜沣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可说话,然后对苏度情说道:&1dquo;小姐谬赞,我姜沣怎敢与无靥老弟比肩。苏小姐,畏鲸老弟,相逢既是有缘,择日不如撞日,我略备酒菜,同去共谋一醉,图一个剪烛西窗,竟夜长谈可好?”
元畏鲸和苏度情一起拍手,笑道:&1dquo;甚好!”于是,三人并肩走出了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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