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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花与蛇（第1页）

表舅塔台住在离寒石寨十几里远的溪头村。山里人的淳朴、善良和热情，在杜铭川这个城里人到来的时候，得到了充分体现。全村几十户人家争相来看望他们，几乎把表舅家的门槛踏破了。表舅总是乐呵呵的笑着，对来串门的每一个人热烈的介绍着杜铭川这个从大城市里过来的表外甥，以及他念过的那所学生数量比他们整个县人口还要多的大学。淳朴的乡民们听着笑着羡慕着，然后便热情的邀请杜铭川去他们家做客喝酒吃饭。

此后的日子，杜铭川便每天背着竹篓在山林间穿梭，寻找着在九公那里看到过的药草。每隔一阵，他就去寒石寨住上两天。

头几天，表舅塔台总陪着他，说现在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到处野兽出没，但大山里还是很危险的。后来，表舅陪他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他对这山里的环境也越来越熟悉。只是来时穿的衣服和鞋子早已破的不成样子，换上了琵琶襟上衣和高粱面白底鞋，配着牛仔裤和遮阳帽，就成了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杜铭川背着装满药材的竹篓，单手拄着一根捡来的枯树枝，站在山头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眺望。远处溪头村的吊脚楼群在阳光下泛起一层乌黑的光亮，周围碧绿的群山环绕，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他正在想着是不是该回去了，却突然看见左前方的一道山崖下面闪过一抹血色，和周围光秃秃的石壁形成强烈的反差。

怀着好奇心走过去，沿着山壁攀爬到山崖底下，就见到一根黑黝黝的荆棘杆一样的东西撑裂了岩石，从石缝里钻出来，短小的枝头赫然绽放着一朵出奇妖艳的赤红色的花。没有多余的枝桠和藤蔓，没有绿叶的陪衬，仿佛它的美丽根本不需要任何陪衬，就这样悄然开放在山间最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杜铭川想起了大学里的那些花，校花系花班花，在城市里吸引着众人眼球的各种各样的花，和这山里的花一比，立刻失去了色彩。他突然很想去摘，伸出的手却停顿在半空，担心这样糟蹋鲜花是不是一种罪过。

“喂！当心喽！”身后的山崖上面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喊声，就像黄莺鸟的叫声一般在山谷间回荡。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如此动人的嗓音呢？

这声音虽然美妙的让人心旌荡漾，但明显是一声急促的警告，杜铭川没有来得及回身去看出声音的人，就已经缩起了瞳孔，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岩石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盘了一条小蛇，青黑相间的蛇身，白色的蛇尾，三角形的蛇头上有一抹和那朵娇艳无比的花一样的赤红色。这显然是一条剧毒无比的蛇，此刻正昂起了蛇头，死死的盯着杜铭川即将触到花瓣的手。

护花使者这个词不知何时开始流传开来，让人们知道每个美丽的女人身边都有一个或者应该有一个优秀的男人，就像真正高贵美丽的花朵边上，总有凶猛的异兽守护着。杜铭川不认识眼前这花是什么花，也同样不认识这条蛇是什么蛇，但他知道这蛇一定是世上所有的护花使者当中最不好惹的。自己的轻薄冒犯已经激怒了它，此刻只要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就会毫无疑问的遭受惩罚。

他尽可能慢的想缩回手臂，企图摆脱这危险的境地。那条蛇似乎察觉到他的企图，突然一跃而起，以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度，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瞬间又松了口，像生了翅膀一样弹回到岩壁上，昂头吐着杏子，警惕的看着这个侵略者。

杜铭川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一种麻木的感觉从小臂迅的向上延伸。蛇毒在蔓延，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小命就搭在这里了。他向后退了一步，坐倒在地上，用右手迅撕下一片衣襟裹扎在左臂上，阻止血液的流动，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在被蛇咬过的地方划了一个十字。黑色的血随着挤压，沿着手臂流出。

那条小蛇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精明的猎手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绝无必要再上去补上一枪。身体麻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右手渐渐也无力再帮助左手驱毒，只能靠着背后的竹篓，轻轻的喘息着。

死亡本身也许并不那么恐怖，让人难以接受的只是世上还有难以割舍的诸多人和事。杜铭川想起了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母亲，想起了父亲跃入熊熊烈焰前那凄惨的笑容，想起了李翠儿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点燃**时撕心裂肺地喊叫，想起了公鸭嗓子王爷和那只印着父亲灵魂的玉壶春，想起了孙校长和老杨头……

娇艳的花朵，妖异的毒蛇，杜铭川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古老的歌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两条人影从山崖上滑下来，走到离杜铭川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那个黄莺般美妙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此刻轻轻的不如刚才那般嘹亮：“快去救他，他快死喽。”

杜铭川努力眨了眨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终于看清了来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红，包着头巾，背着竹篓。穿一身红衣的女孩，有着一张清秀标致到极致的脸庞，她的到来一下子令这个山谷充满了生气，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她和十步外那朵妖艳的花。穿黑衣的男孩，脸型同样的标致清秀，和女孩的脸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女孩那种红润活泛，却多了三分苍白冷酷。

又来了一朵花，和一位护花使者？杜铭川心里笑了，麻木的嘴唇抖动了两下，即为这一片美丽赏心悦目，同时也知道自己大概能得救了。

但他好像高兴得早了点，那条护花的毒蛇并没有因为来人而退走，反而把头昂的更高，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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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那还略带童稚却无比冷峻的声音传来：“阿姐，那是火头青，比一般小青龙还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