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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锦垂头站起来，一言不地走向他。

  第二百三十一章江意与漆如烟（三）

  二人自书房离开，也未往中庭走，倒是循着长廊往居所的最深处而去。

  在青雀旁，还有一处狭小的庭院，院中栽植了些长青木，冬日下雪时也算一景。此时才至初秋，小院并没什么好欣赏的;赫连恒却领着他，在小院旁的廊下站定。

  男人眉头微蹙，认真看着宗锦的脸：&1dquo;你可曾想好?”

  &1dquo;想什么&he11ip;&he11ip;”

  宗锦仍未抬头，赫连恒看不清楚他的双眸，只能看到他侧颌上烧着的火。

  &1dquo;便是看你的刺青，也知道你心里&he11ip;&he11ip;”赫连恒低声说着，&1dquo;放不下尉迟。”

  &1dquo;怎么可能放得下，换做是你，你未必能放得下?”宗锦这才抬眼与他对视，但只一瞬又挪开，转而看向庭院里苍翠的树。

  ——终于还是到了两难抉择又不得不选的时候。

  倘若赫连恒不管尉迟家，跟皇甫正面抗击，那赫连必输无疑。倘若赫连要赢，那方才赫连禄所说的，实为唯一之策。

  唯一之策便是先将尉迟连根拔起，顺势将司马家收拾妥当，最后再进天都城&he11ip;&he11ip;这一切需要将消息封锁好，做得无声无息;又或者让皇甫淳满心只以为赫连恒会从东边来，玩一手声东击西。

  赫连恒语塞，顿了顿才开口道：&1dquo;你若是不愿&he11ip;&he11ip;”&1dquo;若是不愿你该当如何?不打了?臣服皇甫淳?”宗锦自嘲地笑了笑，&1dquo;明明是没有别的路可选。”

  &1dquo;我更看重你。”赫连恒道。

  这话是感人，可放在当下，只会让两难的抉择变得更加两难。

  其实也没有两难——在宗锦决意要为赫连恒一统天下时，他就已经与尉迟岚毫无瓜葛了。可真当要率军攻打生他养他的久隆，要将尉迟之名从呈延国中剔除，他仍是觉得胸闷难当。

  &1dquo;皇甫淳想对我动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以从长计议&he11ip;&he11ip;”男人又道。

  宗锦忽地深深吸进一口气，再对着庭院里的秋色吐尽。

  他再回头与赫连恒对视，眼眸中不见半点迟疑，只有无所畏惧的决意：&1dquo;是尉迟背弃了我。”

  &1dquo;宗锦&he11ip;&he11ip;”

  &1dquo;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什么血肉至亲，什么生死之交，都是假的。”宗锦道，&1dquo;洛辰欢背叛我，申屠也背叛我;我的亲生弟弟数次想暗杀我，甚至为了从我手中夺权，不惜偷偷摸摸与司马联姻&he11ip;&he11ip;就连久隆那些平民百姓，尉迟家的几万兵卒，真的有人忠于尉迟岚么。我虽混账，可一心为了尉迟家;我虽狂妄，但却将尉迟三地护得周全;我固然不是个值得万人称颂的明主&he11ip;&he11ip;”

  他握住赫连恒的手，说：&1dquo;但我自问，二十几载，无愧于尉迟。”

  赫连恒从未听他提及过这些，提及他满腹的怨怼。不，说是怨怼都侮辱了他;他只是在平静地说着上一世所知所感所想，而无其他。

  &1dquo;我与尉迟，一刀两断。”宗锦淡淡说，&1dquo;声东击西，先灭尉迟的计谋我也赞成&he11ip;&he11ip;只有一件事，你须得答应我。”

  &1dquo;你说。”

  &1dquo;不让尉迟家绝后，这是我父亲临终前交代我的&he11ip;&he11ip;不想辜负。”

  &1dquo;好。”

  男人回答得毫不犹豫，伸手搂过他的肩，将他往自己怀里带。宗锦下低头，索性额头抵在男人肩上，只靠了片刻便离开，转而道：

  &1dquo;我有办法，可无声无息进久隆&he11ip;&he11ip;甚至进尉迟府。”

  ——

  江意伤成那样，自然是没办法躺，只能昏睡不醒地趴在榻上。

  他后背的伤口已经清理干净，有些已经凝结成痂的地方也不得不重弄破，好将肉里的脏污清出来。上了药又包扎好，没过多久血便渗出来，浸红了厚厚几层绷带。

  漆如烟就侧坐在榻沿，一双美目现下又红又肿。她一边忍着泪，一边拿着拧得半干的毛巾，细细地替江意擦拭。他的手、他的脸，到处都是黑灰和血;漆如烟就一点点地替他擦干净，那副强忍泪水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疼。

  虽然大夫已经说得很确凿，江意性命无虞，只是伤重虚弱，也许要修养好一阵子才能痊愈。

  可漆如烟就是难过——她光是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就觉得难过;她光是看着江意毫无血色的脸，就觉得心痛。她小心地将江意指甲缝里的泥污清理出来，指缝、关键处，哪里都没有放过。眼见外头天色黑了下来，下仆已将汤药和肉糜汤熬好端来，却因江意仍旧未醒，只能另提了炭炉来在房门外温着。

  &1dquo;漆姑娘&he11ip;&he11ip;”有下仆端了鲜饭食来，&1dquo;你也该先吃点，吃好了才有力气照顾江统领&he11ip;&he11ip;”

  漆如烟却好像听不见似的，一声不吭。

  清理完了手上脸上的污迹，她又一点点清着江意间的脏物。

  下仆再劝了几句，仍没得到回应，便只能叹着气，将饭食原封不动地又端了出去。屋里安安静静，只有漆如烟寸步不离地守着。

  突然，床榻上的人指尖动了动。

  漆如烟守得累了，一时间还未现他的动静;那指尖再抽动了两下，江意的眼睛徐徐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