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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行到金香楼的时候,那边已经人满为患了,他身量高,越过乌泱泱的人群能瞧见里头的光景,一楼大厅现在全是人,能坐的地方全被占光了,没位置的人就只能站在一旁。
而中间原本应该摆放桌椅的地方,这会却摆着做饭的物件,一模一样的东西摆了两份,是过会比赛要用的东西。
“哟,这里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有不知情的人被这里的壮观吸引过来,站在霍青行的身后询问。
霍青行身边那个褐衣汉子回过头,热心解答道“说是金香楼的新东家要跟他们的大师傅比赛,热闹着呢。”
“这新东家还要跟厨子比赛”有人面露诧异。
“这位先生估计是外来的吧。”听人应了是,褐衣汉子又笑起来,“那就对了,这金香楼的规矩就是这样,如果里头的厨子不服你,你就得跟他们比试,赢了他们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那人一听这话更是讶异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又看了眼外头悬挂的招牌,“天下第一楼,名字倒是响亮,可我怎么以前没听过”
“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唉”褐衣汉子也跟着看了一眼那块招牌,叹息道“以前说起咱们江陵府的金香楼谁不知道可惜这些年金香楼自己不济,又新起来了不少酒楼,要不是今天有比赛,大家被吸引过来,估计里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周遭声音不曾间断。
而霍青行一身青衣,负手而立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着周遭或是感慨或是新奇的话,连眉都不曾挑一下,他就这样站着,如雪松,如修竹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里头。
直到听到身边的褐衣汉子似感慨般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瞧见金香楼的盛举了。”
他是本地人,也有些岁数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金香楼虽然已不复早年盛举,但到底还算得上是江陵府的招牌,他至今还记得被爹娘带出来逛街,金香楼人满为患的样子,进进出出的人都说里头的菜好吃,他就嗦着他的糖葫芦扒着门往里头看,想着以后等他有钱了一定要进去大吃一顿哪想到等他长大了能赚钱了,这江陵府的招牌就落魄了现在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只知道那珍馐斋,满味楼,哪里还知道这金香楼
霍青行听着这汉子的话也轻轻抿起了唇。
能吗
他望着里头,灶台前还没有人,他也没有瞧见比赛者的身影,周遭喧嚣未停,直到他听到前端传来诧异的声音,“这金香楼的新东家竟是个女的”
浓密的长睫轻轻动了下,他看着一道青绿色的身影从后厨方向走了出来。
少女穿着一身青绿窄袖衫,海棠百迭裙,头用绣着祥云样式的绿绸绑成一根麻花辫垂在右肩上,她手上脖子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耳垂上坠着一对金桂花样式的耳坠。
清新脱俗。
听见外头的唏嘘哗然,她不曾露一丝异色,粉唇微翘,眉眼盈水,仍是从前那副从容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瞧见阮妤的时候,霍青行先前残留在心中的疑问竟好似有了解答,紧抿的薄唇微微松动了一些,他仍负手立于人群中,看着阮妤,轻轻说了一个字,“能。”
嗯
褐衣汉子有些矮,听到里头的哗然刚想踮起脚看一看就听到身边的响声,像是在回答他刚才的话,他循声看去,瞧见身边站着一个辨不清是少年还是青年的男子,穿着一身洗旧了的青衣,头用木簪束着,能瞧出他的处境应该很窘迫,偏偏身上却有着一股子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而更令他心惊的还是男子的相貌,冷白色的皮肤,漆黑睫毛下的凤眼冷淡而锐利,似乎是瞧见了他的注视,青衣男子朝他看过来。
褐衣汉子看着露出全部面貌的俊美男子,心下一惊,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忙回过头,也不敢再去分辨刚才说那句话的人是谁了。
霍青行见他转过头也就收回目光继续往里头看。
而此时的大厅。
阮父阮母都在椅子上坐着,他们离得远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只能皱着眉扬长脖子望着阮妤,而作为裁判的屠荣见两人出来便上前查看他们准备的食材,在瞧见那箩筐里被清洗干净的大闸蟹时,他皱了皱眉,抬起锐利的眼睛看向张平,沉声,“这是你选的”
他鹰眼勾鼻,本来就生得有些凶相,更何况在金香楼说一不二几十年,底下的人都十分怕他。
即使是一向心高气傲的张平也一样。
被屠荣这样看着,张平底气都少了大半,哪里还有先前在后厨那副心高气傲的模样忙低声辩道“不是我”见屠荣紧锁的眉头不仅未松,反而还拢得更加厉害了,他额头也渐渐冒出一些细密的冷汗,垂在两侧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他快被屠荣的威压抬不起头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了一声清脆带着笑音的女声,“屠师傅,是我决定的。”
“你”
屠荣一顿,他把视线转到眼前这名笑盈盈的少女身上,一双花白的眉皱得更深了,怕旁人听见,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你知不知道张平最擅长的就是蟹现在还没到比赛的时间,你还可以换。”
到底是他师父的孙女,他也不愿太过为难她。
张平见身上那股威压消失,心下刚刚松了一口气,一听这话就抿起了唇,有些不高兴地想张口,但看见屠荣阴沉的脸又住嘴了。
算了。
现在开口反而让屠荣不高兴,而且他刚刚的确使了点诈。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蠢,他随口说了一句用蟹,她就应了不过他可没有逼她,郑松也提醒过她,是她自己非要跟他比,他有什么办法
不过就算不用蟹,他也能赢,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估计做饭都有婆子丫鬟伺候,自己把菜倒进锅里再盛起来就当是自己做的了。
估计待会连菜都不会切吧。
他在这边暗自嗤笑着,旁边的阮妤却仍是温和的模样,笑着和屠荣说,“没事,就用这个好了。”见屠荣还要张口,她又压低声音,似是撒娇一般,笑着说了一句,“这么多人看着呢,屠爷爷总不能让我临阵当逃兵吧。”
自从说比赛之后,她就一直用“屠师傅”称呼他,这会压低声响的一句“屠爷爷”却让屠荣心里蓦地一软。
原本威严的老人这会目光无奈地看着她,到底也没再劝,既然都是输,还是输得体面些好他回到座位,抬了抬手,作为言人的郑松忙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说了比赛规则后,又笑着说,“两位参赛者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做完,完成后,会由我们的掌厨以及四位我们金香楼的老主顾一起品尝打分,至于其余围观的人,回头我们也会附赠一张小票,下回来用餐的时候只要这张小票都能享有优惠。”
这就是刚才阮妤向屠荣提的要求。
从前金香楼比赛都是内部决断,只要屠荣说可以,众人就会认可当然,大家认可还是因为相信屠荣的为人,他在金香楼几十年,俨然把这个地方当成自己的家,而且他性格孤僻为人死板还无儿无女,别人想买通他是不可能的。
刚刚阮妤提出要去请几位老主顾一起评选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讶,更不用说阮妤还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都知道。
金香楼的这些人没有人相信她能赢,就算是他们这里最差的学徒跟她比都不可能输,更何况是仅次于屠荣的张平要只有屠荣还能勉强给她留点脸面,可拉上外头的人,他们可不会管她姓不姓阮屠荣也隐晦表达了这个意思。
可阮妤虽然笑盈盈的,态度却很坚决,屠荣没办法只好依她的意思请人去喊。
好在金香楼虽然如今落魄了,但还是有些老主顾念着旧情时常光顾,花了些时间找了几个相熟的,又请了几个能言善道的小二在外头宣传了一圈便造就如今这个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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