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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预审考第一日。
那天考完算学后,他被人带去单独面见了任州牧盛敬侑。
那场谈话关乎他的前途走向,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待将来事成,就能越过和云知意之间的门第鸿沟了”。
他被这个闪念惊得心慌意乱,偏生出来时又在门口遇见了云知意本尊。
而这姑娘也一反常态,没像以往那样对他冷言冷语,居然近乎温柔地邀他同车。
云知意绝不会知道,那天与她同车时,他有多紧张。
送秋宴那天夜里,长久困扰他的那个古怪梦境终于有了后续。
梦里,云知意半是引诱半是强迫,而他根本就是心怀狂喜在顺势而为。
醒来后,他用整整三桶冰凉井水平息了身体的躁动,但心里的躁动却平复不下。
在那个梦境完整之后,有一颗暗藏在他心里的种子势不可挡地破土而出,终于长成了心花,无声绽放。
这心花是少年霍奉卿最羞于启齿、最怕人知的心事,隐秘、狼狈又酸甜交加的心事。
长年累月执拗地与云知意缠斗不清,并不是因为小时那点过节,更不是真的要与她分出胜负高下。
他就是想让云知意的眼睛始终看着他,只看着他。
至于为何偏偏是今夜,在没有经过周全思虑的情况下,突然沉不住气说出来?
此刻想想,大概是因为宿子约吧。
以往霍奉卿曾听言知时说过,云知意每年秋日出门游历,都是由云氏指派的一对兄妹随护,但他从前没见过云知意与这对兄妹的相处。
在槐陵这两日,他眼睁睁看到云知意对他俩——尤其是宿子约——的信任与亲近,看着她在宿子约面前那种平日不多见的松弛与随意,他没办法不慌。
他很清楚,如今绝不是坦诚心意的好时机,胜算也不是很大,可他实在沉不住气了。
他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来到她面前的。
好在那小祖宗待他不薄,虽没应下,却也没有拒绝,这已经是出乎他意料的好结果了。
“奉卿,你不是吧?”
薛如怀的声音让霍奉卿一惊。下一刻,薛如怀就已拨开了遮在他面上的宽袖。
薛如怀的五官几乎要皱到一处,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苦口婆心、大义凛然地让我在房中背书,自己却躲到这里喝酒?!”
霍奉卿敛神坐直,并不想理他。
唇角还在不受控地上扬,他赶忙死死抿住,胸中却像藏了个被大火烧红的小茶壶,咕噜噜冒着热腾腾的水气。
他怀疑自己的心可能要被烫化了。
“啧,竟还喝醉了,”薛如怀自说自话的同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走吧,赶紧回房去睡,别在这儿狗里狗气地傻笑。”
他横眉冷对,齿缝中迸出一个低沉单音:“滚。”
谁狗里狗气了?他还没被驯服呢!
第二十八章
这是云知意在槐陵过的第二夜,身心俱是暖与软,再不似第一日那般被前世梦魇纠缠,酣眠至明,无梦无惧。
翌日,她早早起身,带了两名自家随护,按原定计划往槐陵县府去。
槐陵是她上辈子的死地,可她当初一出仕便年少居高位,没有亲自来这偏远之地的契机与必要。为官数年,对此地的所有了解多源于各种官文记档,以及槐陵官员到邺城面见她时的诸多口述。
直到承嘉二十一年,小通桥垮塌导致两百余人死亡、当地县府对相关人等6续做出判罚仍无法平息民愤,她才亲自过来收场善后。
那时民愤已呈鼎沸,她自抵达之日就一直在疲于奔命,根本没机会仔细了解本地的方方面面,所以至死都没弄懂,到底是谁在背后煽动那场民暴,又是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重生这小半年来,她将所有事翻来覆去地捋了好多遍,始终堪不破个中玄机。直觉告诉她,槐陵县府应该脱不了干系。
所以此次借修缮小通桥为由前来此地,她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槐陵县府。
眼下她尚未出仕,距上辈子出事时还有七八年,想来当初暗算她的藏镜人们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对她布局。
她今日这么早单独出来,正是为了能静下心,仔细审视自己上辈子究竟疏忽了什么关窍。这回她要赶在对手重视自己之前探探此地虚实,以便心中有个底,免得到时又被人暗算还不知箭从何来。
——
槐陵县城不算大,从客栈步行至县府只不足两炷香的时间,但云知意带着两名随护走走停停,行了足有半个时辰还没到。
跟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名随护到底是从京中云府出来的,于细处极其敏锐。
女随护郑彤边走边低声道:“大小姐,这槐陵城不对劲。”
云知意若有所思地打量四下:“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咱们这一路走过来,始终未偏离此城中轴大街,可沿途见到的行人,加起来最多二十个。”郑彤冷静指出问题所在。
缙人重视过冬,这个季节又无农事可忙,按习俗,大多数地方官衙会于县府所在的城内组织一些庆典、集会供城中百姓消遣,住在乡下的人们也会进城凑个热闹。
槐陵再偏僻贫穷,毕竟也是个过七千户人的大县,快到十二月中旬了还清冷如无人之城,实在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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