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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知命（第1页）

清晨，大周的京都迎来了第一缕晨光，高楼亭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距离永历二十四年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一大早，李浪就收到了靖王府差人送来的一张请柬，原本每年迎春在皇室宗亲中举行的逐鹿节提前了，京都重臣，名门世家，贵胄子弟皆可受邀观礼。

李浪收下了请柬，专门去了一趟栖湖边的将军府，在听潮厅他再次见到了这位大周的一国之柱。大周的朝班，只有这位神将大人可以听召不听宣，所以连每日的早朝例会都省了。

虽然是隆冬，可薛满庭只是穿了件薄薄的便服，他望着面前的青年公子，眯眼笑道：“如果是为你小姑来说声谢谢，那还是免了。”

李浪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了副嘴脸道：“有些日子没见薛叔了，心中想念，所以特地过来看看，还可以顺便讨点您府上一等一的茶品。”

薛满庭瞪了一眼，笑骂道：“遥想当年李公一身凛然浩气，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还会有你这种油头滑脑的后人。”

李浪一脸委屈道：“薛叔您都把我的老祖宗给搬出来了，如果我再强词岂不是显得不孝了。”

薛满庭满意笑道：“你小子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不过好歹还算有点德性，说吧，还有什么事？”

李浪挠挠头，谄媚道：“叔，这逐鹿节是个什么玩意？”

薛满庭微微愕然，问道：“你收到了靖王的请柬？”

李浪点了点头。

薛满庭沉默许久后，开口道：“逐鹿……问鼎！朝堂最近不太平啊，看来，这纷扰多年的东宫之争要有新的变数了。”

李浪轻声问道：“以薛叔之见，这逐鹿节侄儿是去，还是不去？”

薛满庭捻须道：“你小姑这趟回江南，有五百隼字营军卒护送足矣，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让青城亲自走这一趟吗？”

李浪微微沉吟，薛满庭继续开口道：“青川腿脚有疾，青河尚幼，所以青城代我拜会一下久居江南，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不假，但更重要的是，我薛满庭不过一介武夫，从来不涉朝堂之争，而青城这段时间不在京都，何尝不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手段呢？”

李浪点点头，想起了镜湖边的自家老宅。

薛满庭意味深长道：“这一个月内京都风云诡谲，先后两位二品大员落马，随后皇城御林统领，兵部郎中，京都守备司相继出事，到底是谁在搅这趟浑水？”

李浪沉默不语，只见薛满庭正色道：“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沂王以身体不适为由，宣布退出了这次的逐鹿节，而前几天兵部侍郎顾均章结束外巡，已经回京复命，前天，他会同守备司的指挥使张弘领，禁军左右卫的两位提督大人，一同去了趟沂王府。”

李浪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不解道：“薛叔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戎马一生的神将大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嘿嘿一笑：“这几天，你就呆在府上，哪里也不要去！茶管够，饭管饱！”

李浪吐了吐舌头：“这……不大合适吧。”

薛满庭咧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定国候的清名远誉。”

………………………

永历二十三年岁末，由宗人府置办，皇室宗亲参与的逐鹿节终于在天子山拉开了序幕……

白雪覆盖的天子山脚下，方圆数里，皇城御林军，京都守备司几乎倾巢而出，刀枪林立，护着中间的八座巨大的军帐。

中军帐中，长条案几围成了圈，上面已经摆好了各类御膳果实，正中间的炭火盆余烟袅绕。特地穿了件紫金大龙袍的永庆帝端坐案，气定神闲，朝野重臣按资排辈落座，按理说和平日里的早朝相比，这些人应该多些从容才是，然而此时，以辅张又廷为的肱骨大臣，一个个却面色凝重……

大周有祖制，除东宫外，其他皇子须离京领藩，非诏不得入京，所以留京的皇室宗亲除了裕王、沂王，和回京不久的靖王外，只剩下几位郡主夫人，而逐鹿节这样的宫闱活动，她们一向很少参与。

而这次逐鹿节，沂王又告假，说白了，就是裕王和靖王的二王之争，可是联系到这些日子京都的局势，总觉得这次逐鹿节的寓意不同寻常。

永庆帝终于话了：“逐鹿踏岁，今天是贺新春的好日子，诸位都是朕的肱骨，就不用绷着脸了。”

以辅张又廷为的臣子连忙立身再拜跪，齐声高呼：“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庆帝摆了摆手，笑道：“蒙先帝隆恩，朕理的是国事，又不是证的长生之道，我看你们的这套托词应该改成大周万岁万万岁才对。”

张又廷身为辅，朝堂上听音辨人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嚼出了皇帝陛下的这句话不同的味道，于是，嘴角抽了抽，道：“陛下龙体安康，则大周国运昌隆。”

“时光如白驹过隙，朕即位时不足而立，转眼已是知命。”永庆帝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知命，知命，你们说说，知的是什么命。”

在列臣子闻言，大多已经汗流浃背，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有张又廷不卑不亢，朗声道：“陛下洪福齐天，代天行诏，当然知的是天命！”

永庆帝哈哈大笑：“朕就说内阁辅这个位置，还是你张又廷最合适。”

张又廷再行大礼：“谢主隆恩！”

永庆帝目光扫了一圈，示意众位平身用膳，随后和颜悦色道：“裕王靖王卯时已经进山，诸位说说，等到申时归来，哪位的收获会大一些？”

这一次张又廷敛垂目，开始沉默不语，次辅杨平章躬身道：“微臣愚见，裕王殿下久居京都，对天子山地势熟络，应该收获不小。”

不少臣子连忙点头附和，永庆帝不置可否，而是目光望向左，兵部尚书崔呈栋躬身道：“春岁未到，又适逢天寒，山路上还有积雪，臣认为所得所获只是添头，还是两位殿下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附和声更众，永庆帝笑了笑：“是不是我大周承平了太久，如果连这点风雪都经不住，以后还有什么资格承袭我大周的一国之运。”

永庆帝言出如春雷，当场炸响，满堂重臣目瞪口呆，承袭国运……知命之年的皇帝陛下第一次说出了立储的想法。

永庆帝的目光一一扫过，所触臣子噤若寒蝉，虽然说如今的局势下，这些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们对东宫之事早有所觉，可现在听到皇帝陛下亲自说出口，依然震慑无比。

永庆帝手指微曲，敲了敲桌案，开口道：“说说吧，朕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谁适合入主东宫？”

所有人都望向了张又廷，这位辅大人面色不改，叩拜道：“陛下，东宫一事，事关大周千秋，做臣子的不应妄言。”

永庆帝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当朕是傻子吗，这两年你们内阁呈上来的奏折里，兵部递上来的通告上，替裕王和沂王颂了多少功德，你这个做阁老的没有过目嘛。”

中军帐中顿时跪倒一片，永庆帝压低声音道：“现在朕让你们说，你们反而不说，莫非视东宫为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