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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们这个改法,我不知道还有哪个改法?”严世蕃一听又急了,“改稻田为桑田是为了多产丝绸,产了丝绸是为了变成银子。丝绸不好,西洋那边就不要。让那些百姓自己去改,产的丝都卖给了小作坊,织的绸便卖不起价。爹,当时就是因为国库空了,宫里的用度又那么大,我们才想的这个法子。这个时候要是不咬牙挺住,国库还是空的,不用人家来倒我们,我们自己已经倒了。”
“胡汝贞怎么想的我们可以不猜疑他。”罗龙文知道这时必须顺着严嵩说话了,先荡开了胡宗宪,但必须让严嵩明白他们也是站在他的角度说话,“可小老说的是理也是势。治重病用猛药。当初定这个国策就是为了苏解危局。浙江的桑田只能让那些丝绸大户改,才能一年多有几百万银子的进项,去年的亏空,今年的开支也才能对付得过去。改桑的田,百姓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然,就连织造局那边今年的五十万匹生意也做不成。那时候吕公公不会担担子,责任全在内,全在老。”
这话确实戳到了严嵩的疼处,严嵩又沉默了,怔怔地望着门外。严世蕃和罗龙文定定地望着他。
“这个雷我们不能再顶着。”严嵩终于开口了,拿起几上那封奏疏晃了晃,“世蕃,你这就拿着这封奏疏去司礼监,在皇上去裕王府前想办法递给吕公公。请吕公公到了裕王府再把奏疏当面给皇上,让皇上当时就给旨意。”
严世蕃接过了那道奏疏,却仍然没有十分明白意思,便还是望着严嵩。
罗龙文:“老这个主意高。当着裕王,皇上无论给什么旨意,我们今后都没有隐患,此其一。裕王要是有其他念头,想让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掣肘,这时没说,往后便也不敢再说,此其二。老,不知属下猜得可对。”
严嵩给了罗龙文一个赏识的眼神:“知微知彰者,罗龙文也。”
严世蕃对老父赏识罗龙文倒是一点也没醋意,立刻大声应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司礼监。”
胡宗宪的奏疏急递进京的消息裕王府当然知道了,而且奏疏里的内容也知道了大略,因为谭纶的信在这一刻也到了。
“谭纶是国士!”张居正看完谭纶写来的信,毫不掩饰兴奋地在那信上一拍,“居然能从铁板一块的浙江说动胡宗宪上这道奏疏,大事尚可为!”
“我看未必。”一向容易激动的高拱这时反而没有他那种兴奋,“胡宗宪这次上的奏疏有好几道。现在到底是几道也只有严家的人知道,严家要是只把另几道无关紧要的奏疏呈给皇上,却将他这道奏疏淹了,然后去信叫胡宗宪说并没有这道奏疏,胡宗宪总不会再上一道奏疏来戳穿他的老师。”
高拱的话就像一瓢冷水,立刻把几个人的兴奋情绪浇下去不小,大家都沉默了。
高拱的眼瞟向了徐阶,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当时奏疏都送到了内,送到了徐老的手里,徐老要是直接拿着去见严嵩,严嵩也不能不给徐老看。他们也就做不了手脚。徐老,不是晚生冒犯,‘诸葛一生唯谨慎’,可多少事就坏在‘谨慎’二字上。”
徐阶的脸腾地红了,裕王和张居正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望他。沉默一时变成了尴尬。就在这时一阵孩子响亮的哭声从内室传来,裕王大声地对内喝道:“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连个孩子也哄不好!”
一个宫女从内门急忙出来了,低头答道:“皇上下午来,这时正给世子试着戴礼冠,一戴上就哭。”
裕王:“哭就不戴了吗?还有一个时辰皇上就到了,告诉李妃立刻让世子穿好礼服。府里府外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替我分点愁!”
“是。奴婢这就去禀告王妃。”那个宫女慌忙又走了进去。
坐在这里的三个师傅当然听出了裕王话中的弦外之音,尤其是徐阶,也不知裕王这话是不是接着高拱刚才那个意思说的,只好站了起来引咎自责了:“肃卿刚才责备的是,王爷要是也这样想,臣这就去严府,问一问胡宗宪的奏疏到底说的什么。”
“我并无责怪师傅们的意思。”裕王也感觉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说重了,“我只是心烦。说来让人伤情。身为皇子,我还不如你们。记得上次见皇上已是两年前的事了。今天皇上来,我也是沾的孩子的光。江山社稷,我替父皇分不了忧,还有什么理由责怪你们。圣驾快到了,师傅们都回去吧。浙江的事可为不可为都改日再说吧。”说着站了起来。
高拱和张居正也都站了起来。
三人本是想抢在皇上圣驾到来之前商议如何进言的,现在却弄得裕王和徐老都心情灰暗,不欢而散,高拱也有些后悔,说道:“王爷也不要心烦,老也不要见怪,我只是担心而已。严嵩严世蕃他们会不会把胡宗宪那道奏疏淹了,下午皇上一来,王爷也许就能知道。”
里边,世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了。裕王把三个人送到了门边。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远去,裕王转过了身,刚要向内室走去,李妃已经抱着还在大哭的世子走出来了。
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顶细小的镶珠礼冠跟在后面,满脸的汗。还有一个奶妈,几个宫女都跟了出来,脸上也都流着汗。
裕王望了一眼抱到面前的孩子,又忧急地望了一眼门外的天色:“皇上说话就要到了,一顶帽子也戴不好!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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