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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希觉说他没朋友，说对了一半，顾渐很早之前便不与年少时期的朋友联系了，他那些朋友跻身上流社会，与他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坐在一起也无话可说。

  颜青迎是个例外，他年轻有为还识，从来不会鼓励顾渐站起来开始的人生，说那些虚伪至极的鬼话，所以他成为顾渐难得的朋友。

  司机把顾渐送到门口，雷打不动地在外面等着送他回家。

  暗沉沉灯光一盏盏，舞台上有人抱着吉他在哼歌，顾渐走进门，颜青迎坐在转角沙上，伸起手臂朝他招招手。

  颜青迎仪态端庄，模样英俊周正，不同于商界名流出身的程希觉，他身上有种艺术家的散逸气质，见到顾渐走过来，他站起身张开怀抱，&1dquo;顾渐，好久不见!”

  顾渐向后一仰斜坐在沙上，抄起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熟稔点上一根仰起脸吞云吐雾，&1dquo;才半年吧?”

  颜青迎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仔细端详他的脸，&1dquo;算起来七个月，你变化挺大的。”

  顾渐敞开直长腿搭在茶几上，笑眯起眼，&1dquo;行了，谁给你告状了?”

  &1dquo;心理诊疗室的医生说你很久没去了，他们联系不上你，无法确定你的人身安全，才给我打了电话。”颜青迎慢慢收回目光。

  顾渐仰着脸，大半张脸淹没在灯光的阴影处，颜青迎只看见他雪白的喉结清晰的起伏，袅袅烟雾顺着他乌黑的头淌下来，有点恹恹的美。

  他没什么情绪地说：&1dquo;我不喜欢那种地方，里面太安静了。”

  颜青迎身子压低前倾，拉近两个人的距离，&1dquo;好吧，最近好点了吗?”

  &1dquo;如果你问的是生活，我结婚了。”顾渐轻描淡写地抛出重磅消息。

  颜青迎诧异地问：&1dquo;什么时候?和谁?”

  顾渐歪过头，一侧嘴角翘起来，&1dquo;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他的姓名，协议婚姻而已，过三个月就能离婚。”

  颜青迎长长松一口气，端起桌上酒喝口压压惊，&1dquo;你怎么想的?结婚这种人生大事都乱来。”

  &1dquo;顾仁郁给了我一钱。”顾手伸进裤子口袋，摸出张银行卡随手撂在桌上，&1dquo;密码是六个零，你帮我匿名捐给于老师的收容所。”

  颜青迎皱眉，&1dquo;你把自己卖了，就为了这钱?”

  顾渐从黑暗里倾出脸庞，神色沉静冷淡，&1dquo;是啊，我还挺值钱的，三百万呢。”

  颜青迎印象中的顾渐对钱没什么概念，在那个学生口袋掏不出一百块的，他随手写的歌有公司抛出天价，金钱财富、梦想机遇全部招手即得。

  沉默一阵，他换了个话题，轻声问：&1dquo;你的伴侣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渐修窄削长的手指夹着烟，起身掸了掸烟灰，&1dquo;挺帅的。”

  &1dquo;你考虑过没，他要是喜欢上你，不肯和你离婚怎么办?”颜青迎出于经验判断，他和顾渐认识十来年，见过不少痴男怨女为顾渐疯狂。

  顾渐掀起眼皮睨他一眼，&1dquo;你多虑了，我这种人他避之不及。”

  颜青迎皱眉，捻过他手里的烟折成两半扔到烟灰缸，认真地语气问：&1dquo;顾渐，你是什么样的人?”

  顾渐向后倚靠丝绒沙，仰起头望着头顶旋转的灯光，暗蓝色的光芒流淌过他的脸颊，像是坠落在海底的深渊，等待着溺死在无边的绝望里。

  &1dquo;我是没有明天的人。”

  *

  弗雷投资在世界各地有多家分公司，时差各不相同，程希觉经常在夜里进行线上会议，那天给顾渐吃的军用薄荷糖，就是他平时用来刺激困倦的神经的。

  夜很深，程希觉结束最后一场会议，距离清晨只剩几个小时，与其睡觉，不如换身休闲衣服，到附近的森林里晨跑。

  他的生活方式异乎寻常的自律克制，家里的厨房从来没有甜品饮料，一日三餐由聘请的营养师烹饪，冷冰冰的精致餐宴常让顾渐毫无食欲。

  程希觉路过顾渐房门时停顿几秒，房门下面黑漆漆的，四下寂静里能听到门后狗崽打呼噜的声音。

  顾渐还没回家，八分睡在门口等他。

  程希觉神情冷峻地瞥眼腕表，盯着紧闭的房门，蓦然用力拽上运动衫的拉链，转头一声不响地跨下阶梯。

  天色灰蒙蒙，山间的别墅如坐云雾，程希觉晨跑后回到家，宽敞的客厅里光线黯淡，很安静，沙上多出一条人影。

  顾渐面朝着沙背蜷缩身体，背后的蝴蝶骨在单薄的衣衫下清晰突显，他骨肉细致均匀，全身上下唯一肉最多的地方生在屁股上，这会穿的宽松的灰色休闲裤，都能瞧见两道圆实的弧度。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连球鞋都懒得踢，毫无形象地栽倒进沙里，睡得呼吸均匀。

  程希觉走近他，顾渐脸闷在沙角落，捂出一头细腻的汗珠，几缕半长的黑在白腻的耳廓下湿热卷曲，显得脖颈很白，白得能看见蛰伏的淡青色的静脉。

  他睡相恬静乖巧，程希觉俯视盯他一阵，低声说：&1dquo;起来，去床上睡。”

  顾渐嗓子里唔哝一声，不舒服地翻个身，随之而来的浓郁酒味混合着烟味扑鼻而来，程希觉屈指抵在鼻子下，眉头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