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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非大义孰功孰过（第1页）

“冯晖，你给我滚进来！”

沈烈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却不见冯晖应声。

一名年轻的壮实军卒推门而入，拱手道：“都虞候，冯县尉去校军场了，说是去看夏县丞招兵有没有需要帮忙之处，虞候是要寻他回来吗？”

沈烈到长芦任县令，像夏鲁奇和冯晖这些人也就不能再用旅帅、伙长一类军职，都要有新身份。

因此，沈烈提前把县丞的职位分给夏鲁奇，冯晖则领了县尉一职，所谓文丞武尉，这两个职位就是县令的左膀右臂，也算是沈烈对两人的信任与亲近。其他人也有安排，只是大家还是习惯称呼沈烈为都虞候，私底下也依旧唤烈哥儿。

沈烈指着陆贞娘，问年轻军卒：“二虎，这是怎么回事?”

二虎名叫高裕，弱冠之龄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为人也憨厚，之前跟随马嗣勋，与沈烈也是老熟人，当下在沈烈身边做贴身护卫。

高裕咧嘴笑道：“烈哥儿，这可与属下无关，是冯晖的主意，说您舟车劳顿，应该放松一下，就在府里找到她进来伺候，本来还多找了几个，是属下拦着没让进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属下可不想跟着冯晖挨骂。”

“不想挨骂，你还让她进来?”沈烈说了一句，又笑骂道：“冯晖这个浑蛋，放松他娘个逑，让他擅作主张，看我怎么收拾他，二虎，你去拿些财物来。”

说着，沈烈冲陆贞娘拱手，客气地说道：“陆家娘子，如今范畴光已经死了，没人会再逼迫你，回家吧。”

州府衙原本就是陆贞娘的家，如今陆朝恩死了，她便不再属于这里，沈烈让她回家，是想让她回婆家，只是不知道那个婆家还在不在，会不会收留她。

“我在城中还会多留些时日，有事情尽管来找我，令尊之事，军镇节帅府与朝廷必定会有说法，绝不会让忠勇之魂不得安息。”

“将军，奴家的弟弟尚在大牢之中，范贼也是以此做要挟，还望将军开恩，救舍弟一命。”

陆贞娘见惯了军将的粗鄙，尤其是城破之后，她受尽折磨，尝尽屈辱，对军伍之人深感恐惧，没想到眼前这个将军年纪不大，竟然如此仁义，又赶忙相求。

“没问题，我现在就带你去放人。”

沈烈答应下来，并让高裕带上几个人，跟他去大牢。

大牢在府衙西，按照天文所讲，主管狱事的是昂星，昂主狱事，典治囚徒，昂者，天子之耳也，主西方，因此大多数的牢狱都会建在府衙西或西南方位。

在两名狱卒的引领下，沈烈在一间臭气熏天的牢房里找到陆贞娘的弟弟，少年伤痕遍体，蜷缩在牢房内的烂草堆上一动不动，像垂死的野狗一样，若是再晚几日，恐怕真就活不成了。

陆贞娘的弟弟名叫陆道岩，年纪跟冯晖差不多，十六七岁的样子，看身量却比冯晖瘦弱许多，应该是受尽折磨所致。

“小弟…”

陆贞娘望着半死不活的弟弟，猛扑上前，搂起弟弟焦急地呼喊，放声痛哭。

“阿姊?”

原本陆道岩的意识有些模糊，突如其来的哭声与摇晃让他回过魂，睁眼见是姐姐，有些不敢相信，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姐姐可能也死了，此刻只是在阴曹地府里的相遇。

陆贞娘一边哭，一边向弟弟说明情况，又拉着弟弟跪在沈烈面前一个劲儿地磕头，陆道岩这才知道自己没死，是获救了，也是眼前这个男人杀了范畴光，替陆家报了仇。

沈烈等了一会儿，才劝道：“陆家娘子，令弟身子虚弱，还是早些回去将养才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可到府衙寻我。”

“将军，正因为崔仲九的贪生怕死，才让清河城落入叛军之手，也让家父与众将士的以命想拼城功亏于溃，您应该杀了他。”

陆道岩缓了几口气，愤恨地说出这句话，随后跪在地上努力挺直身子，等待沈烈的回答。

“我知道！”沈烈淡淡一笑，望着虚弱不堪的陆道岩，继续说道：“但该与不该，不是你能说，也不是我能做的事情，崔县令的卑劣之举，可以视为贪生怕死，可他的贪生怕死却换来清河百姓免遭屠杀，孰功孰过?”

沈烈并不是想为崔仲九辩解，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从内心来讲，他反感崔仲九的做法，厌恶他没有气节，可事实上正是因为崔仲九没有气节，才救了城内的百姓，这算不算失小节而成就大义呢？

另外，无论是李重霸的反叛，还是朱全忠的平叛，本身都是为了一己私欲，争夺各自的利益，不过是狗咬狗的把戏，这种权势间的你争我斗，与民族大义根本不沾边。

正所谓天下兴亡，百姓皆苦。既然如此，何苦让百姓跟着受罪，所以从这个角度而言，崔仲九的做法并没有过错。

沈烈懒得去评判所谓的公道，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里谈公道，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沈烈的这番话虽让陆道岩不服，却也无从争辩，陆贞娘怕弟弟再乱说下去会惹恼了沈烈，赶忙再次磕头致谢，扶着弟弟走出大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此番在招募新兵的事情上，沈烈给出的军饷已经算是重赏，想要拿这份军饷的人自然不会少。

当他赶到校军场时，看到竟然校军场内竟然热热闹闹，前来应募的人里有少年，有中年的汉子，还有上了年纪的老者，甚至连身形壮硕、举止彪悍的女人也在跃跃欲试，更有不少老翁妇孺在看热闹，在这些人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昨夜城中生杀戮的惶恐。

“都虞候，烈哥儿，你来了！”

“将军！”

夏鲁奇和冯晖赶忙迎上前，崔仲九也带着县衙官员起身迎接，崔仲九向在场的百姓介绍沈烈时，并没说沈烈的过客身份，只说他是受朝廷委派，前来平叛，收复清河城。

“诸位乡亲父老，看到大家如此踊跃地想要守卫清河城，在下甚感欣慰。”

为啥踊跃，那些想入伍的人全都心知肚明，沈烈也明镜似的，因此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在这里我要说明，当兵入伍，有生有死，要看各自的本事，也是各安天命，但不管如何，入伍便要遵从将令，在我手底下为卒，我不会亏待兄弟们，可要是哪个敢触犯军规，临阵不前，该罚该杀，我照样不留情面，你们定要记牢。”

恩威并举，这是用人之道，落草为寇还要讲究帮规家法，看到军饷优厚便想来入伍，没问题，但来了就要守规矩，要敢去拼命，否则别说军饷了，保不齐连脑袋都得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