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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惟精神疲乏,面上不显,一边应对如流,一边感慨,还好先将这些事处理了,否则如果拉着傅润宜一块面对,她有礼貌又擅长忍耐,但放下茶杯起身,估计会垂着头恹恹地自言自语说不想当人了。
茶喝多了,深夜回去,人睡不着。
傅润宜信息仍未回,想想太晚了,取消了打电话的念头。
这一觉原惟睡得很差。
早上又意外有访客登门,他将行李箱提下楼,摊在客厅,正在做清洁的佣人去开了门,将人迎进来。
原惟偏过头,看见几步外的倪笙月,衣饰靓丽,面容却有几分憔悴。
孟家的宴会后,酒店小花园里发生的一幕被许多人目睹,风言风语自行散开,原惟不曾解释,似乎也在任由这些声音发酵。
站在原惟面前,倪笙月莫名有种被人洞察却没被点破的心虚,对方将计就计,她倒不敢再提。
当年傅家真假千金的八卦逸闻,倪笙月也听过,得知来龙去脉,只淡淡唏嘘过居然有这种巧合,但并没有同真假千金中的任何一位共情。
圈子分三六九等,傅家当年如今都一般,她以俯视的目光打量她们,只觉得两人都如同橱窗里的瑕疵品,只不过破损的时间不同而已。
总归不完美,也没机会完美了。
傅雯宁这两年还有过听闻,太卖力的女人戾气太重,妄图在男人堆里厮杀也是一种不知变通的愚蠢。
而傅润宜,听到名字,倪笙月都反应了一会儿。
如果可以,倪笙月很想亲自去见一见这位毫无含金量、早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假千金”。
但可惜,她打探到的消息里,说孟家成人礼一结束,傅润宜就已经离开崇北,回了新湾。
当时,听到“新湾”两个字,倪笙月心里就有猛然一沉的直觉。
她的直觉一贯是准的,但站在原惟家的客厅,她还是要问。
“之前你在新湾待那么久,是因为她吧?不然我想象不到你们还有什么产生交集的机会,傅润宜,你知道我听到这个名字,脑袋第一时间是一片空白,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好像长得还不错,但似乎畏畏缩缩的,不太爱说话。”
原惟说了四个字:“比较罕见。”
她微微露笑,声音扬得更高,无形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你说她吗?”
“我说你。”
原惟看着她,“你一贯端庄大方,少见这样的言语刻薄。”
她轻叹又苦笑道:“你这样说,我会怀疑‘端庄大方’是什么贬义词。”
“你想太多了。”原惟云淡风轻,诚恳得近乎失礼,“不过,我的确不怎么欣赏这个词。”
到此,那张明明着急登门也绝不露出丝毫狼狈的脸庞上,才出现第一道生硬的裂痕,很快也被笑容取代。
“所以,她是什么样的?你欣赏她什么?”
这种问题的潜台词是:她不够分量,请你论证。
原惟平直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的,嘴角动了,抽出的一丝笑容轻而玩味:“我比较纳闷,我在你眼里是一只到手了又飞走的鸭子。”
倪笙月立时难堪不已,平息了几秒说:“你跟她才认识多久呢?原惟,你不像那种会冲动的人。”
“你这话也很有意思,我是不是要按你的标准,找一个你认可她胜于你的人,你才不会随便质疑别人另有他选的行为属于冲动?”
倪笙月忽然有些难受。
原惟似乎从来没有认可过她,无论她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好,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夸赞,他过于锐利,以至于常人眼里的完美,到他这里总是错漏百出,所有粉饰都化作透明。
这种人很冷血,偏偏又很有教养。
会在女孩子难过到眼睛通红,需要擦眼泪的时候,及时回避,给人一些尊严,片刻后,倒一杯温水再回来。
原惟将杯子递出去,对她说:“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我对你不存在误解,也不存在心动,我从来没有选择你,也没给过你任何暗示,你应该明白的,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因为你如何怎样就变得喜欢你。”
这些句句属实的话太伤人。
但其实倪笙月以前能接受这样不近人情的原惟,甚至会想,完美的举止诞生于极致的冷淡,这很合理,漠然置之一直都是原惟身上出尘的魅力,他过分疏离,总是将人推得很远,从不透露的标准似乎高到无人可及,跃跃欲试者,人手一份败绩。
而现在,他秘而不宣的要求以一个真实而具象人来呈现,像是在打脸那些曾经试图揣摩他的人,他其实没有什么标准,更不是无人可及。
倪笙月不太能接受有一个人在原惟这里成为例外,这破坏了她对原惟的定义。
她像是讥讽又似自嘲:“我很难想象,有一天你也会把“喜欢”这种字眼挂在嘴上,这不像你。”
原惟的态度很无所谓,“我不需要满足你的想象。”
似乎还有最后一丝不甘心,像上下窜动的云团,驱使着倪笙月开口。
她手里握着隔热的玻璃杯,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手指徒劳摩挲着光滑的玻璃,发出细小却刺耳的声音,却怎么也碰不到有温度的水。
原惟的行李箱放在沙发上,她往里轻瞥去一眼,有一本封面泛黄的《歇后语大全》,旁边塞着一只粉红色的毛绒桃子,过于粉嫩可爱,像安抚玩具一样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原惟的行李箱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原惟之间仿佛也隔着一层透明的却永远触碰不到的介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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