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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八,大吉大利,宜嫁宜娶。
一等勋贵世家沈国公府长房嫡长子沈从孺于这一日迎娶门当户对的齐远侯府嫡三女苏墨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的是两姓之好。喜宴摆满七十三桌,宴请了大半个京都的豪门显贵,连今上都特地点名三位成年皇子需得参与此次婚宴,以彰显对两门府邸的皇恩。
沈国公府的长房大夫人的娘家是出了名的贵胄人家,真正的家财万贯,在大夫人刚入沈国公府时便有数十辆马车的丰厚嫁妆一并入府,如今大夫人的宝贝长子娶妻,她把当年的嫁妆拿了三分之一出来充做聘礼,给自己儿子长了极大的脸面,直叫耿直的齐远侯因拿不出对等的嫁妆而不敢应下这门亲事,好在沈国公府的国公夫妇并不在意媳妇的嫁妆,只一味地想求娶一个贤良淑德、聪慧能干的媳妇。
齐远侯与其正室伉俪情深,膝下有一子二女,皆是嫡出,长子苏寒枫已经入仕,文官出身,很得圣上赞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二女苏墨轻端庄美丽,嫁入南阳郡王府做世子夫人已有两年,为人处世无人不称誉,便是眼高于顶的南阳郡王妃对着这个儿媳也都只有称赞的份儿,可见齐远侯府家教之好。
沈国公府大夫人和南阳郡王妃是闺中姐妹,婚后也多有往来,一来二去,对南阳郡王府中的世子夫人也认识颇深,心里十分羡慕郡王妃得此儿媳,听闻齐远侯家里还有一个及笄两年的小女儿,只比自己的大儿子小两岁,不免就有了要纳进门的想法,由着世子夫人去娘家亲自说项。
齐远侯夫妇思量着沈国公府豪门大家,怕小女儿嫁过去处理不好各房之间的琐事,原本是想拒绝了的,可小女儿躲在屏风后将一切都偷听了进去,跪在齐远侯夫妇面前便说自己愿意嫁,齐远侯夫妇拧不过小女儿,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
是以,择定好良辰吉日后,齐远侯府嫡三女苏墨微风光大嫁。
沈从孺是沈国公府大房嫡长子,因着这个身份,将来国公府的一切理应由他承袭,可他是个十分上进的人,年纪不过十岁时,便跟着娘家舅舅一道上了前线,一边识字,一边练武,还学着人家打仗,完全违背了国公夫妇替他制定好的人生规划。如今他已十九岁,却在军中已经是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了。他原本还在边疆戍守,这回回家全是因着家中来信说母亲病危,他才急匆匆赶回,却不料是父母诚信诓他回来成亲的。
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妻子,沈从孺是在外面行军打仗多年的人,别说女人,连母的动物都没见过几个,对成亲这种事他是本能的反感的,想起在军营里几个兄弟闲聊时说起各自的婆娘,皆没有一句好话。
若是娶了一个不懂事的媳妇,家里且有的闹了,即便娶了乖巧的媳妇,也只能当当摆设。
沈从孺当场就拒绝了这门亲事,表示自己只想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无心娶妻,说的大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国公爷引经据典地哭诉着儿子的不孝顺,说的沈从孺无法专心做自己的事,最后只好应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有了大年初八的喜宴。
被来客灌了一通酒后,沈从孺跌跌撞撞地往喜房走去,那里面坐着同他一样一天下来都无法安分的媳妇。
沈从孺站到盖着红帕子的新娘面前,一时无话,也没有动手揭开红盖头的意思。
“既入沈家门,我就会把你当沈家人一样看待。但我无心娶妻,今朝娶你,实属无奈。与我同父弟妹共有八个,你与我三弟同龄,我自会当你是妹妹,若有朝一日能放你自由,你且另嫁他人才好。”
新婚当夜,并未喝醉酒的新郎官对着安静坐在床上的新娘如此坦然道。
“夫君怕是吃酒吃糊涂了,今夜还请早些歇息,若有心里话想说,请夫君醒酒后再谈。”
明明是十七岁的年纪,却能说出妥帖得体的话来,可这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沈从孺听来,却显得过于乖张迂腐了些。
“我没有喝醉。”沈从孺径自寻了一张凳子坐下,道:“你我从未见过面,没有说过话,对彼此完全没有认识,你不该把我当成你的良人,这样只会苦了你自己。”
“夫君此言差矣,沈国公府是赫赫有名的权贵,即便妾身深居内宅,也颇有些耳闻。”苏墨微缓缓道来:“夫君少时便随娘舅行军打仗,施恩百姓,不拘于内宅富贵,妾身感佩夫君高义。若说夫君不是妾身的良配,可还有第二位如夫君一般的英雄人物出现?”
“你这般夸奖,当真是会说话的人,无怪乎我那享受尊荣惯了的母亲会看得上侯府门第的儿媳。”也不只是真心夸奖还是恶意讽刺,沈从孺的话听上去只让人不舒服,可苏墨微却微微笑道:“妾身是真心实意敬重着夫君,也一心想做好沈国公府的儿媳,若是夫君对妾身有所要求,夫君尽可直说,妾身定当努力成为夫君心中的完美妻子。”
沈从孺本想着如果苏墨微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便暂时留着她在国公府里,也好歇了他娘折腾他娶贤妻的心思,可现在听苏墨微进退有度又大方得体的说法,只觉得她比想象中的聪明及难缠,也不知道她会给自
己的人生带来什么变数。
“我既不想把你当成妻子,你也就不必一口一个夫君,又一口一个妾身的。”
“那夫君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随便,只要不要叫我夫君相公什么的就好了。”
苏墨微轻声发笑,随后又止住了自己的笑声,在沈从孺深邃的目光中软声道:“孺哥哥。”
从前在军营里因着他年纪小,大家都管他叫沈家小子,后来有了自己的同僚和属下,他们一个管他叫从孺兄,另一个只喊他大人。他的弟弟妹妹们,见了面也都只规规矩矩地喊他一声大哥哥。还从没有人会亲昵地喊他孺哥哥,这让沈从孺感到了一阵奇异。
“夜深了,你也歇着吧。”
扔下这句话,沈从孺起身出门,顺带关上了这个房间里他已经不想再打开的那扇门。
待感觉沈从孺的脚步声走远了,苏墨微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红盖头,起身走下床榻,从桌上的果篮里拿起了一个苹果,毫无形象地吃了起来。
“孺哥哥,这辈子,我们怕是要不离不弃了呢。”苏墨微诡异一笑,顺势擦掉了自己红唇上的胭脂,又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床上的床褥。苏墨微第二日便起了个大早,不等国公府里的丫鬟和嬷嬷来伺候,她已经梳洗完毕,整装待发地坐在梳妆台前了。
伺候梳洗换装的四个丫鬟进了门后看见苏墨微如此得体,不禁面面相觑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彼此应该做些什么事了,好在管事嬷嬷后脚便跟了进来,让她们整理房间。
“嬷嬷有礼。”苏墨微行了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的半蹲礼,管事老嬷嬷连忙回礼,惶恐道:“大少奶奶真是折煞老奴了。”
“墨微新进入府,很多规矩都还不懂,还请嬷嬷多多指点。”说着这话的时候,苏墨微把自己手上的一只手镯了下来,动作轻缓地将手镯塞到了嬷嬷的手里,柔声道:“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一只不值钱的小镯子,也就给嬷嬷当个见面礼罢了。”
管事陈嬷嬷是国公夫人身边的老人,跟着她从娘家过来的,见惯了不少值钱的玩意儿,看见苏墨微塞给她的手镯成色极好,是上品的玉质,心里只感叹道新夫人的懂事和大气,当下存了三分好感,语气也更加恭敬了不少:“大夫人派老奴来教大少奶奶规矩,大少奶奶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老奴便是。”说着目光慢慢移开,刚好看见正在收拾床褥的丫鬟正回头朝着她点了点头,她心下了然,脸上更是笑得无比灿烂:“既然大少奶奶都准备妥当了,那就请跟随大少爷去给大夫人问安吧。”
“大少爷半夜便出门去了,我也不好过问夫君在外头的事,不知道大少爷现在在何处,我好过去与大少爷一起碰个面。至于大少爷晨起不在的事,不论因由如何,总不免让人联想到冷落新婚妻子上,昨夜那么多贵客现下还栖在国公府里,无论是对大少爷的名声,还是国公府的教养,总不能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所以此事万不能泄露一二,嬷嬷以为如何?”
“大少奶奶说的是。”
陈嬷嬷跟在国公夫人身边数十年,什么人没见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把问题思虑的这么周全的,心里不禁起了佩服的心思,想着待会就去回禀夫人,让她也知道这个新媳妇娶得值当。
苏墨微在某一间客房里见到了还在酣睡的沈从孺。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到自己的夫婿——一个面容刚毅、容貌俊逸的五尺男儿。
沈从孺是习武的人,苏墨微的靠近本能地让他警醒,待他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苏墨微如画般的美丽容颜,她虽然年轻,容貌却显得十分端庄大气,像是天生的豪门贵族女子。
“你是何人?”沈从孺昨夜并未掀帕,是以并未认出眼前这个女子是他的新婚妻子。
苏墨微举止得体地在床边行了个礼,柔声细语道:“一夜未见,孺哥哥便忘了我么?”
这一声软绵绵的“孺哥哥”激得沈从孺完全清醒过来,他似乎是想不到苏墨微会一大早就找过来,他在外面时日已久,对府内大小事宜一概不清楚,也不知道新婚夫妇第二日是要早起请安的,当下不解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孺哥哥快些梳洗,我们还要去给父亲和母亲敬茶。”苏墨微顿了一顿,轻声一笑,补充道:“父亲还有三个嫡亲的弟弟,我们还得同诸位叔婶请安才是。”
“你先出去。”沈从孺也想起来似乎有人隐约与他提过这事,苏墨微毕竟刚进门,他既然不想存心为难她,这过场便应理所应当地陪她过上一过,待他过几日得了诏命,便远离这个地方,到那海阔天高的军营中去。
知道沈从孺是要更衣,苏墨微却一动也不动,沈从孺蹙眉盯着她,苏墨微无辜道:“你我是夫妻,梳洗换装不应该避讳彼此才是。”然后眼神似是有意般地往门口方向挪了挪,沈从孺这才注意到门口站了一个老嬷嬷和四个丫鬟,他毕竟也是个聪明人,马上就意识到了苏墨微在顾虑什么。
“把门关上吧。”沈从孺叹了一口气,为不把事情闹大,他妥协道。
苏墨微转身把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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