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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楼急忙将她推出客栈,躲在门侧,因为苏衍的突然出现,惊讶、慌张、恐惧此时全堆在胸口,一时间难以消化,末了,只问出一句:“你怎么来的?!”
苏衍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好你个西楼,说好一起去楚国,你却半道把我丢下,你可真讲意气啊!”
“得了!”西楼自然看得出苏衍是在伪装,要是歹人真的盯上了她,那歹人才是命中一劫!西楼无奈地看着她,“方才那么多人面前你已经惩罚了我,还不解气?说吧,老乔呢?”
苏衍得意地笑着:“那个老头啊,我偷马车的时候他好像追过来了,不过…”她假装回头去找,遗憾的说,“可能来的路上掉进什么陷阱啊,泥潭啊,或者哪个看不见的枯井了吧!”
西楼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那我呢?”苏衍愠怒,“一觉醒来突然现你不见了,我还以为那个老乔杀了你呢!要不是他武功高强,指不定就得被我揍成猪头。你究竟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如果你是觉得我跟着你麻烦,你大可不必如此,说一声,我自己去!”
西楼将她揽在怀中,心中满是自责:“我怎会嫌你烦!我是因为临时有要紧事,没办法叫醒你与你告别,老乔武功高强,又是我的亲信,守着你我也放心,等你醒来再与你解释。却没想到你会担心我…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西楼的怀抱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矛盾,明明是这样一位温柔少年,有时候却又处处透着寒意,就像一块上好的玉佩,看似温润细腻,实则冰寒入骨。苏衍转念间又牵扯出自己一直埋在深处的担忧,那便是他的身份。曾怀疑西楼的出现太过巧合,正是前太子被现又再次被暗杀的时候,而佛柃也提过此刻的西楼与以往的西楼大有不同,虽然一直无法证实也不便证实,但是……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这样一个身上笼罩着迷雾的人,苏衍不禁心生忐忑。
“既然说清楚了,那…我就暂且原谅你。”
西楼如释重负,将她抱得更紧。可是怀中的人脸色渐渐黯淡,眼中的光也消失不在。
入夜,苏衍坐在窗前,俯视着空荡的街景。凉山因处在国之交界处,此处鱼龙混杂,势力交错,无数看不见的人潜伏于此,依赖凉山的特殊性在此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小到货物往来,大到贩卖国家机密,当地府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去打压。而倒退回十年前,凉山本是淳朴的边镇,依靠着各国往来贸易而繁衍生息,也曾出过几位名将,驻守边疆,保容国安稳。可是墨斐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府衙受贿、驻军被换,不过短短半载,整个凉山的秩序彻底瘫痪,取而代之的是那些黑暗的交易和只手遮天的权利。
苏衍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跟随左卿路过时。鸿寄镇与凉山相邻,当时便能看到许多除了容国百姓之外的人,如今细想,那些人当中应该还有伪装成普通人的细作、江湖死士。想必因着这个原因,此处在入夜后便家家闭户,隔绝危险。
只是……西楼来此作甚?
隔壁厢房内,昏黄的烛光照着西楼的脸,如雕如琢般的轮廓倒映在墙壁上,被烛光拉扯,有些扭曲。窗外明月高悬,青瓦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幽光泽,他远远望去,一只苍蝇大小的东西在屋顶跳跃,越来越近,转眼到了窗外。那人背着月光,坐在窗台上,双腿悬挂着,慢悠悠地荡着。
“多年不见,可终于想起我来了,你可不知,我在这破地方都快长草了!”那人蒙着面巾,像一个高手,却非正经的高手。
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坐着,西楼觉腰部有些麻木,他小幅度的扭了扭腰背,才舒舒服服地说:“你师父盛如玉不仅是一位武艺群者,且英俊潇洒,有多少官家小姐都拜倒在了他的袍下,你跟了他这么些年,倒是随了几分姿色啊!”
那人嘿嘿一笑:“你记得可真清楚。”
“何止记得这些,我还记得盛前辈最喜欢和人打赌,输了就赔一柄剑,亲自打造…”
那人笑了笑,笑当年师父仗着家中钱多,挥霍无度。
西楼又说:“在下不才,当年和盛前辈赌过一次,险胜,说到做到,一月后赠予我一柄扇子,”他打开随身折扇,扇面在不同光源下显现的是不同的质地色泽,“这把扇子内藏玄机,杀人无形,我与盛前辈不过几面之缘,他竟然对我了如指掌,还慷慨赠送,实在令人敬仰,可惜…”
“可惜什么?”那人听得入神,可是西楼的回忆突然戛然而止,他有些不悦。
“可惜,你却未能继承他一星半点的品德。”西楼淡然地将他望着,手上得空还悠哉地扇扇风。
那人怒气冲冲的跳下窗户:“你倒是说说我哪儿没品德了?”
西楼咧开一个笑容,笑得极为表面:“迟到!你师父可是最忌讳这两个字,你说算不算没品德?”
那人被西楼的话噎住,顿时没了气势:“我这不是…翻墙的时候被现了,就晚了一些嘛!”
“晚了一些?”西楼吃惊地瞪他,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实属罕见!“约好亥初见面,你倒好,足足晚了一个时辰,你这是一些?你是翻墙翻进哪户寡妇家了吧?!”
那被面罩蒙住的脸朝一边扭开,似乎也产生了一点羞愧:“得了得了,难得见面可别挖苦了,你这嘴比左卿都贱!”
“那还不摘下面罩?”
“这不是以防万一嘛,要是隔墙有眼,也少一个人搭进去不是?”
“盛如玉总共几个徒弟?”
“一个啊!”
“我刚刚说过什么?”
“……”
那人仰天长叹,你爷爷的,奸贼果然是奸贼!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摘下面罩,是一张中年人的脸,他在脸上摸索了一阵,又继续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随手扔在桌上,烛火摇曳一瞬,恢复光亮。
烛光下,一张年轻的脸,生的平凡,却有一双明亮的眼眸。他坐到西楼对面,挠了挠痒的下巴:“我一直住在凉山,这小日子过得正惬意,你们突然传信让我去做县令,这不是闹嘛!我一张熟脸定会被人记住,若你们失败,我连个后路都没有!幸好你留给我几张人皮面具,我才能混过去。不过呀…这质量不行,你看我的脸全是疹子,得加钱。”
西楼震惊:“你跟我提钱?”
“不然……不然提感情?”
西楼气得扶额。这几年不见,活得越现实了。“谁给你取的老婆?谁给你儿子请的先生,又是谁给你寻的清闲差事?有没有良心啊盛南平,关键时刻竟坐地起价,瞎了眼啊瞎了眼!”
盛南平急忙安抚:“大人勿怪,内人严厉,我那些俸禄都给她保管了,实在太久没见着钱,茶不思饭不想的,实在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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