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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活的影子（4）

  恶心归恶心，这个故事一定很有市场。

  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人大多走空了，文旦还在打着什么，见我又坐到电脑前，他道：&1dquo;阿康，怎么了？”

  &1dquo;老总让我把李颖的清样再校一遍。”

  他不知为什么，&1dquo;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有点莫名其妙，道：&1dquo;怎么了？”

  &1dquo;刚才有个人打电话来要向李颖投稿。”

  &1dquo;又有什么胡说八道了？”

  &1dquo;他说是看见墙上有个人影会动，还有声音。”

  我也有点想笑。胡说八道天天都有，可这个造谣的恐怕已经走火入魔，居然编出这么拙劣的谎话来。我道：&1dquo;影子有声音还算奇怪，可是影子都会动吧？只有死人的影子才不会动。”

  &1dquo;不是，他说这影子就是在墙上的，没有原物，又一下钻进墙里。”

  我刚要打开电脑，这时却一下停住了。这个设想倒是挺不错，没有实体的影子，那可真是个忧伤的故事，我记得安徒生晚期有篇童话就是这样，说一个影子和人交换了一下，影子去做事，人变成影子。有时我倒希望自己也是个影子，这些谋生的事让那个影子去做，我只要舒舒服服地躺着，让影子拖着我在地上走。我想象着自己变成一个没有厚度的影子贴在地上，换了个角度，周围熟悉的景物也一定变得全然陌生了。我拉开键盘，一边打字，边道：&1dquo;他是在看埃梅的小说吧？”

  &1dquo;什么？”文旦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大概没读过这个法国作家的小说。我还记得大学里读到埃梅的一部小说集里，第一篇是说一个穿墙人。后来这个穿墙人被封在一堵墙里，旁人时常会听到这堵墙出叹息。这个荒诞不经的故事那时却让我有一种恐惧，我想象着人被封在墙里的情景，那应该不是象被封在砖头砌起的空隙里，而是被一种胶质的黑暗包围的感觉。后来每当我独自在暗夜里走过没有路灯的巷子时，我总有种荒诞的预感，好象两边的高墙会象我压来，那种黑暗也在成形，变得浓厚粘稠。

  &1dquo;没什么，一个外国人的小说。”我嘟囔着，也不想对他解释谁是埃梅。对于法国作家，我想他顶多知道凡尔纳或者勒布朗，大不了再知道些萨特、加缪、莫里亚克这些得过诺贝尔奖的和左拉、福楼拜、都德、莫泊桑这些有名的，至于波德莱尔、马拉美、龚古尔兄弟、瓦雷里，直至萨冈，我想他都不会知道的，自然不用说相对而言没有大名气的埃梅了。事实上，如果我不是因为读过那部短篇小说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文旦大概也知道没什么话题可说了，他把手头的东西打完后，关了计算机，道：&1dquo;我下班了，你忙吧。”

  &1dquo;忙。”我顺口答应着，开始再对李颖那稿子校一遍。李颖昨天不知怎么搞的，好几个错别字都没校出来，如果这样登出去，恐怕又有读者会来提意见。

  正在校着，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我有点厌烦地拿起话筒，也不知为什么，总预感那会是温建国打来的电话。

  &1dquo;喂，是《传奇大观》编辑部么？”

  电话里传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我道：&1dquo;是啊，这里是《传奇大观异闻版》的编辑部。”

  &1dquo;你们为什么还不来，那个声音快要听不到了！”

  我怔了怔，一时不知他在说些什么，马上意识到这肯定是刚才那个来提供消息的人。我把话筒夹在脖子下，道：&1dquo;你说清楚点，到底是什么声音？”

  &1dquo;从墙里！从墙里出来的！吱吱的，跟个虫子一样！”

  我有点好笑。文旦跟我说时，那声音还是影子出来的，现在成了墙里，倒真成了埃梅的小说。这种前言不搭后言就是谎言的基本特征。我道：&1dquo;是墙里么？我听说是影子出来的。”

  这已经是寻开心了，只是那人好象没听出我话中的讥讽之意，顺着我的话道：&1dquo;对，那个影子&1squo;飕’一声钻进墙里去了，你们快来啊，这是一条大消息！”

  我按耐住心里隐隐的恼怒，仍是和颜悦色地道：&1dquo;对不起，影子是物体挡住光线留下的阴影，那不可能跟小虫一样钻进墙上的洞眼里的。”

  &1dquo;可墙上没有洞啊！”那人没有听出的话语中的挖苦，还很不知地说着。我有点火了，声音大了点，道：&1dquo;如果影子真能说话，那你用摄像仪拍下来吧，卖到电视台，那可是条奇闻，能卖个好价的。”

  那人大概也听到我话中的恼怒之意，他顿了顿，没再说话。我以为那是因为他无话可说了，刚想把电话放下，他突然道：&1dquo;这是真的啊。”

  这人缠夹不清地实在让我有些恼火，我道：&1dquo;对不起，我现在很忙，如果你觉得这有价值，请用书面投稿。”不等他再跟我说什么，我一下把电话搁下了。李颖的版面因为实在找不出那么多鲜的怪谈，所以上面有过一个征稿，一旦录用就有报酬，并且把电话号码都公布了，这个人大概领会错了，觉得我们和做社会闻的一样了。

  把李颖的稿子校过一遍，我生怕会漏掉什么，又看了一遍，挑不出有什么错误了，才把文档存盘后放回她的ＦＴp里，把办公室的灯都关掉后才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