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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干部的脚步声，钟庆决心奋起一搏，扯开喉咙拼出吃奶的力气高呼：

  &1dquo;报告——”

  急的脚步变成了跑步，独眼来不及做任何事，王苟和指导员的脸就出现在监窗口。

  &1dquo;梅小如从厕所管道越狱了。”

  就这一句话，钟庆本来想说得更细一些，但他们听完这句话脸就从监窗消失了。片刻，尖锐的警报就响彻看守所阒静的夜空，武警战士杂乱的脚步声、干部的训斥声、枪械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勾画出一幅惊心动魄的追捕图。

  三十二：真相（21）

  不用说，围墙外的出水口是王苟别无选择的目标，王苟以百米冲刺的度抵达那里，已经摸索过化粪池和老截粪池的盖板完好无损了，指导员才气喘嘘嘘地带领武警战士赶过来。王苟夺过指导员的手电，扑向溢流井往排流管渠探照，当然什么也没有。

  指导员说：&1dquo;照个鸡巴毛，赶紧追吧。”

  &1dquo;追？田埂四通八达，你往哪里追？”武警中队长咬牙切齿，&1dquo;我就不信这样的地方他能逃出来。”

  王苟用手电照武警战士，一个一个的照，亮光停留在一个最矮小的战士脸上。王苟把手电交给他说：

  &1dquo;你，进去看看。”

  小战士卸下冲锋枪、接过手电，撅起屁股就往排流管渠钻。大家于是沉默地看着他的身躯从头颅到上身、到臀部、到大腿、到脚跟一点一点的消失。虽然王苟感觉等了半辈子，其实小战士很快就出来了：

  &1dquo;报告，里面有四根钢筋掰弯了，我的头可以钻进去，肩膀进不了。”

  王苟疑惑了，&1dquo;他比你小？”

  指导员肯定地说：&1dquo;梅小如身高一米五几、体重不过八十斤，这个战士至少一米六五、体重一百斤。”

  战士回答说：&1dquo;我的身高一米六六，体重一百零三斤。”

  &1dquo;还有什么现？”王苟问。

  战士从裤兜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剃头刀说：&1dquo;这是从砖缝里摸到的。”

  指导员手电一照，不禁惊呼起来：&1dquo;这不是那把丢失的长柄剃头刀吗？我还说呢，它难道长腿了，自己会走？长翅膀了，自己会飞？原来在这里躲着，妈的巴子。真是一人随便藏，大家找疯狂。”

  中队长早就听得不耐烦，踢踢溢流井说：&1dquo;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讲废话。告诉我，这玩意是哪个王八蛋设计的？”

  &1dquo;梅小如。”指导员被自己的回答吓昏了，张嘴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像头部受到致命的击打，王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脑袋深深地垂向叉开的两腿之间。

  &1dquo;怎么了怎么了？”指导员伸手去扶，被王苟毅然甩开了。王苟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说：

  &1dquo;去追吧。”

  在看守所如临大敌的紧张氛围中，十三号房因激动而沸腾，每个人都在为猜测生了什么而表高见，没有人在意一个人的痛苦，事实上只有这个痛苦的人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自从接到小鸟传来的纸条，梅健民就陷入了让人崩溃的深渊，他不知道事态要如何展，他只知道儿子完了、自己完了、家庭也完了。半年多来反反复复的法庭调查、宣判、上诉，梅健民已经精疲力竭，连心里最坚定的信念也开始动摇。自己是冤枉的，冤假错案终有昭雪的一天，梅健民只能相信这个，如果不信，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可是现在，儿子不但越狱了，而且要去杀仇人。刚接到纸条那会儿，梅健民还不信斯文瘦弱的儿子会越狱，但尖锐的警报告诉他，这是事实；梅健民原来更不信书呆子儿子会杀人，但事实上呢，事实上他差点把局长枪毙了；现在，梅健民也不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儿子能够找到陷害自己的&1dquo;仇人”，然而，仅凭越狱一条，就足以断送他一辈子的前程。

  梅健民口干舌燥，想找水喝，通铺底下的冷开水却被那些争论不休的人喝光了。在一排空塑料杯之间，梅健民摸到一把废弃的牙刷，他没有打算用它来干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它抓在手里。

  胡干部重点了一次名，睡觉的铃声就响了，胡干部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路高呼&1dquo;睡——觉——”

  嘈杂的号房渐渐平静下来，有人猜测，一定是逃犯没逮着，如果逮到了指导员肯定又是一番政治说教。

  梅健民蒙在被窝里，手里紧紧攥住那把牙刷。往事如烟未成烟，它一幕幕地翻转过来，展现在梅健民眼前：自己从基干民兵到户籍科长；张玉琴从追求对象到现实情人；老婆从为人妇为人母到孤苦伶仃；儿子从天之骄子沦为阶下囚。而张玉琴呢，同样是家破人亡。梅健民觉得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老婆，一个农村妇女，最大的梦想就是农转非。但是，她每次提要求都被断然拒绝，一来是自己还想上个台阶，不能授人以柄；二来是考虑老婆在身边跟张玉琴幽会不方便。这个世道，男人有个把子情人算什么？别人都能掩饰得不显山不露水，为什么自己竟然搞到妻离子散？梅健民认定这里头没有必然联系，比如，陷害自己锒铛入狱的人一定不会是张玉琴的儿子，这一点，梅健民是坚信不疑的。那么，仇人是谁？儿子会去哪里找他？自己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