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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顷看着她满手水泽,微眯起眼,却看不出神情。
那人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嫂嫂这是怎么了?”
她隐忍慌忙的又到了一杯,递过去。没有回答。又对林少顷说:“妾身身子不适,求大爷让妾身休息片刻。”
余姚含笑春风,道:“林爷刚回来,不知道吧,陶芷妹妹偶感风寒,才大病初愈了,还是叫妹妹好甚歇息吧!”
林少顷端起酒轻酌了一口,随后放回案几,片刻,点了一下头。
陶芷缓缓退下。
不久,剩下的三人又侃侃而谈,一时饮酒作乐。
林莫隐背靠椅子,好似全身无力,眼神飘忽不定看着窗外,又举杯狂饮了一番,蹙眉,道:“这酒不好。”
江启疑惑:“清而不浊,有什么不好的。”
林莫隐摇头,道:“非也,非也,那是江兄甚少沾酒。又怎么会品酒。”
林少顷,说:“你倒是好,必定偷偷藏酒吧!还不快去拿。”
林莫隐依言去了。
陶芷心烦意乱想着天香阁的种种,心里愈忐忑不安。她温顺安定,可这后矛头回回冲着她来,虽然打了袁璇莹,但林少顷越是沉默不语,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余姚也是个笑面虎,至于她的小叔子林莫隐,一见到就胸腔无比愤闷无处作,越想越头疼欲裂。
已经不知不觉黄昏降临,陶芷面无人色的跑在九曲长廊,朱红十柱上一盏盏清丽梅花灯,晕开微弱余光,洒在青幽幽的石板上,冷冷清清。
那远处白锦无纹香烂漫的梨花,玉村琼葩好似堆着皑皑白雪。黄昏沉沉寂静,浮光霭霭,冷浸了溶溶月。
陶芷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飘然凌落在梨花树下,思绪悠扬,只有这课梨花树才会一种归属感。
她清晰的记得在山上小木屋前也有这样一颗梨花树。人烟罕至的山间,夏季梨枝搓线絮搓棉,搓够寸寸欲断千寻,用来放纸鸢。
春季,在猎户爹爹喋喋不休的担心声中,拿着花篮,一口气爬上树,摘下瓣瓣雪白的梨花,用它做着青酒醉梨花。即便是在大雪铺天盖地的冬季,为了捕捉野兔,在枯槁的梨树,遇见了他——宇文易。
那是寒风凛冽的午后,陶芷拿着用竹枝做的精巧的弓箭,踏着吱呀作响的雪,看见从雪洞中出来一只灰绒绒的兔子,探出头东张西望,过来了半响,才探头探脑的爬出洞,雪地里静谧无声,陶芷弯着腰,府身偷偷摸摸的向前,哪知无意中踩到枯枝,兔子听到动静,一灰溜儿的跑开,陶芷气得跺了跺脚,急忙追了上去,行了约有百余步,那兔子突然在枯萎的梨树下停下,两个乌黑黑的瞳子,乌溜溜的乱转,陶芷不敢上前,拿开弓,突然从灌木丛中出现一个人,可是箭在铉上,不得不,那一箭直冲而去,千钧一一刻,那人身子一侧,箭擦脸而过,留下一条红线,顷刻之间,点点血慢慢溢出。
陶芷惊吓不止,赶忙过出察看他的伤势,指尖轻轻触碰他的脸颊,看了几遍,确定无碍,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口齿留香。陶芷无意中看见他的眼眸,沉目幽邃,仿佛暗夜苍穹之上的点点繁星,耀眼光泽。
只见那男子轻咳一声,陶芷才回过声来,陶芷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伤势不大吧。”
那男子说了声“无碍。”又随手擦了擦已经被寒风吹干了的血迹。
陶芷这才细细打量着那人,衣着褴褛破旧,虽有些瘦弱,但遥遥若高山之独立,面若玉冠。不满道:“你躲在灌木丛中。”
那人微微笑着,如沐春风,让人舒适安逸,道:“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为何要躲只不过捡拾一些树枝罢了。”
陶芷听不懂前句,但后句明白,心想:又遇到一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不悦问:“你叫什么?”
那人回答:“姓宇文,名易。敢问姑娘芳名”
陶芷偏着头,质疑半会儿,才恍然大悟,说:“桃枝。”
宇文易蹙眉,疑惑问:“桃枝陶芝哪个陶芝。”
陶芷:“就是春天开的最美最好看的桃花的枝桠啊!”
宇文易点头笑着,说:“人如其名,艳若桃花。”
陶芷被他明晃晃的眉目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一时玉靥落红。
宇文易好似没看见,随手折下枝桠,在雪地上写下“桃枝。”说着:“这是你的名字。”
陶芷看着欢喜,两眼犹如弯月,拍拍手,说:“真好。”兴之所至,也学着他在在雪地里,写得张牙舞爪。
宇文易看到鬼画桃符的字,皱紧双眉,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拉过她,捂住她有些粗糙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写字,陶芷有些惊慌,身子犹如失去知觉,让他动弹,宇文易丝丝缕缕鼻息,暖暖的抚摸在她脸颊,她感觉耳朵炙热,手也不自觉的颤抖,心跳的自己都能听见了。
宇文易低沉,分外专心地写着说:“逮笔要紧,手不能抖……嗯……对,就这样。”
好不容易写完,陶芷看着歪歪扭扭的字,也感欣慰,这是她第一次写字,说:“你就是爹爹口中的书生么”
宇文易点头,微愣,看到陶芷有些不屑,问道:“怎么了”
陶芷说:“书生有什么好爹爹说最无用了。”
宇文易说:“若他日,当涂常事,必定是学之故。”
此后,她就日日找他,他总是说着她听不懂的话,比如“舜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无不潦倒贫困,但意志坚定,勤于好学,便有所成。”时日已久,便暗生情愫,两人交换了信物,宇文易,指天为誓,他考取功名,一定向猎户爹爹提亲。
风云莫变谁能说的清,陶老爷以老猎户的生命要挟,陶芷不得不嫁给他人,桃枝活生生的变成陶芷。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宇文易便是如此,她亦是隐隐约约明白,那日长辞去,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陶芷心里苦闷难言,她没告诉宇文易只字片语,倘若告知,也许会耽误他的前程,久久的,她才决绝冷漠,撇开手,不复见君,只留下一句话:“你连自己都食不饱,又怎能养活我,我明日就嫁他人了。”断了情分,亦伤了他的心。她未回头就能感觉他的悲恸和愤怒,只能仓皇出逃。
宇文易隐忍落寞站在鹅毛大雪之中,看着她漠然淡漠的背影,说:“我会在梨花树前等你三天三夜。”陶芷止住脚步,没有回头,还是离去了。
噩耗来临,她千辛万苦的偷偷逃离陶府,在回到破败不堪,渺无人烟的小木屋时,老猎户爹爹心中郁结不忿,早已驾鹤西去,她再也止不步心中的悲愤,扑倒猎户爹爹坟前,失声疼哭,哭到喉咙干咳,再也不出半点声音,泪眼红肿,十指紧扣在雪地,冷冷凉凉,已经麻木。已经过了三天了,想必他已经走了吧,她心灰意冷走进小木屋,木屋里黑洞洞,满是灰尘,纸窗早已破开大大小小的口子,正呼呼作响吹进冷风,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按住了她,将她按在肮脏漆黑的木桌之前,桌面的尘垢震得飞扬飘逸,落在陶芷眼眸,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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