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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第1页）

第十七章

这样想着，祁染的心情平静了些，她的病房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从窗户看出去，对面就是银装素裹的山林，冬日下午的太阳带着些融融的暖意，祁染搬了把凳子坐在窗前。

门口传来不疾不徐的敲门声，祁染看了眼时间，是医生查房的点，她提高声调说了句请进，笑着回过头后，表情凝滞了。

是季秉琛。

三年时间让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裹在风衣里的身形瘦了很多，面容便更显得俊秀而冷酷，浓黑的眉沉沉压住眼，却盖不掉那狂热的喜意。

“我找到你了，”季秉琛的声音发着抖，太过激动的情绪让他近乎失声，他往前一步，手中的一大捧花摔落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附身拥住了椅子上的祁染，“我找到你了，祁染！”

祁染只惊讶了一瞬间就平静下来，她知道被季秉琛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她没有费劲去挣扎。男人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肩膀，她感到有湿热的液体从领口滴落，打湿了一小块脖颈处的皮肤。

“是我。”祁染淡淡地说，“季秉琛，很久不见啊。”

“为什么……”季秉琛哭得发抖，他深一口浅一口吸着气，呼吸混乱，语句也断断续续，“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生病了不告诉我，为什么骗我……”

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被欺骗了的孩童，他神经质地搂紧了祁染，反反复复念着她的名字，仿若误以为这是梦中的虚影。

祁染觉得有些烦恼了，她皱起眉，轻声道：“季秉琛，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被你掐死了。”

季秉琛后退一步，腿软般地坐在了地上，仰视着椅子上的祁染。他哭得好狼狈，眉梢眼角鼻尖全都是通红的痕迹，额头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雪水。

他的手还在发抖，牵住祁染冰冷纤细的手背，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喘，可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这么失态的季秉琛祁染只见过一次，就是季婉莹离世的时候。

“不要走，”他又拉住了祁染抽回的手，声音还在颤抖着，“祁染，求求你，不要走。”

“我没打算走，”祁染毫不犹豫再一次挣脱了他的手，垂着眼看季秉琛，“倒是你，该走了吧。”

季秉琛的嘴唇惨白，他似乎看懂了祁染没有一丝隐瞒的抗拒态度，迟钝地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祁染嘴角挂着一点笑意，却未及眼底。

“忘记寒暄了，季秉琛，”她的声音极轻，“您和贵夫人的感情状况如何？有孩子了吗？忘了跟你说，我已经和陆识结婚了。”

“我们的孩子叫茜茜，想必你已经见过。”

这话如一记重锤砸在季秉琛的脑海中，他的耳畔嗡的一声响，电流音贯穿了耳膜，就像那一瞬间听不见声音了。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惶恐，嘴唇颤了颤，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方寸大乱。祁染看着他陡然变幻的脸色，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曾经爱着季秉琛的自己是这幅模样，被嘲笑被看轻真是太正常了。

季秉琛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胡乱地说：“见过了，很漂亮。祁染，你……”

他本想说你的手术费用我会帮忙缴，祁染就像预测到了一般，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抱着活下去的念头来动的手术，”她低声道，“季秉琛，你不要逼我再死一次。”

语言就像是锋锐的刀，快到剜掉了皮肉才涌出大股大股的血液，痛得他心肺都无法继续运行，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才能缓过来。

季秉琛没有站稳，扶着病床床头，面色白得像是金纸。他知道祁染做得到，所以更是不敢说一个字，无措地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

他的背影甚至有些踉跄，祁染目送着他的离去，半晌无言。

她发现自己的心底真的找不到太浓烈的恨意了，就像是被大海稀释过的一点水珠，曾经的爱与恨都被陆识汪洋如同海的照顾和陪伴冲淡，见到季秉琛的那一刻，她除去讶异，别无感情。

这样或许就是最好的，她心想，你不干涉我，我不干涉你，本来我们就只是两条平行的线，被婉莹连接在一起，如今她早已不在人世，他们也该回归到原来的位置了。

护士帮忙清理掉了地面上的花，陆识回来后却依旧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来过，他抽了抽鼻子，不高兴地说：“好冲的味道。”

“只有花香啊。”祁染没打算瞒着他，“季秉琛来过了。”

他就像一只警惕的家犬般冲了过来，围着祁染检查了两圈，祁染笑盈盈地站起身随意他去寻找自己身上或许会有的伤口：“我没事啦。”

“吓死我了，”陆识拥住了她的腰，脑袋抵着肩颈狠狠一蹭，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会把你绑走，幸好你没事。祁染，我们做完手术就回南方好不好？”

“好，”祁染也更喜欢那个四季温暖的地方，京市的冬天实在是太冷，连阳光都难能可贵，她笑了起来，“那你要负责打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