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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那么一说（第1页）

很多老师在听了我的话后当面表示支持，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因为他们以前也这么说过，也这么想过，只是一直没有实现，一直没有结果。他们在一次次的重创中退了下来，在一个个的现实中退了下来，他们每天除了抱怨还有习惯，习惯这么个学校，习惯这么些学生。

向我学习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

我没有当场说什么，因为我想证明给他们看，但是我错了，我的坚持抵不过学生们的不坚持。他们打心眼里的不想学，弄的我也打心眼里的不想教。渐渐地，我向其他老师靠齐了。

我不再想学校的事情，干脆先放在一边，出去散散步。就在我刚从宿舍里面换了运动鞋想出去的时候，韩滔来了，他说他很烦，家里的事多钱不够花的。我说，走，滔哥出去散散步，解解闷。

我们俩比肩来到了号称“东海王子”的湖畔，看着那粼粼的波光，韩滔的眼睛闪烁着，那闪烁的眼睛估计也就像他那闪烁的心情。他不知道说什么，也许他根本就没什么话要说。我也不想说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话要说。我们俩就那么看着水面，望着蓝天，目睹着人们的劳作，目睹着飞鸟的生还。那被飞鸟荡起的水纹似乎有话对我们说，渐渐地水纹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唯恐我们听不见他的呼喊。

突然一个声音变成了水的呼喊，“怎么了，弟弟，今天没写小说啊，跑出来透气呢！”

“写小说，怎么写？学校就是这个样，老师的工资那么低，学生还是那么的不学习，我整天就写这些啊，写的我都没劲，没意思，不想写了。”

“那总比我们强，你还能弄点稿费。”他扭着头看了看西边的湖水说道。

“稿费？我还没拿到呢，何况我写东西也不是为了稿费，只是想写写我来的地方，只是想反映下我的边关生活。”

“呵呵，就如同那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有官无禄。”

“哈哈，对，我最喜欢孙悟空了，拿他来说我，抬举，哈哈！”我笑着看他说道，现我们学校的语文老师都是高手，随便讲什么都能引经据典，而且是得心应手，不着痕迹。

“我觉得你还是要写，就真实地把我们这边的事情给写出来，客观，七分地反映下，让外边的人也知道，什么是辛苦的老师，是辛勤的园丁，是真正地为人民服务。”他没有笑，严肃地说道。

“真实有时令人惨不忍睹，真实有时会摧残读者的心，当然真实也会得到虚伪者的报复。”

“以你的脾气应该不怕报复，应该能应对所有报复。”

“这是当然，我是***员，哈哈。”我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那就好，你就真实地写，别忘了郑板桥有句话，‘隔鞋搔痒赞何益，入木三分骂亦精’。”他清晰地说着，眼睛透彻了苍穹，在遥远的宇宙化成了一片流星。

“对，这也是我所倡导的，真实，彻底，一针见血，而不是点到为止，敷衍了事。”我的眼神随着他的目光射向了远方，在那无边的宇宙尽头荡漾，似乎那里最安详。

“滔哥，谢谢你，我会好好写的。对了，你今天是怎么了，缺什么钱了？”我把眼光从宇宙的尽头收回。

“你知道的，前几年生孩子，你嫂子的工作被开了，就剩我一个人养家糊口，你说说就我那点工资，除了来回的路费，平时的吃饭穿衣，哪还有什么钱了。最近，我又得了病，根本就没钱看，所以难受啊！”他痛苦地说，因为每个人在别人跟前说出自己的苦楚时都很痛苦。

“你不是好好的吗？”

“亏你还是写小说的呢，观察怎么那么不仔细？”他似乎在教育我，又似乎是不好意思挑明地说。

“你床头的卫生纸好像多了，难道得了痔疮？”

“够直接！”他点了下头，皱着眉头，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啊？真的啊？你也够倒霉了，我们老师穷点没事，苦点没事，就怕来病，有病没钱看，东借西借，能烦死人。”

他坐在湖畔的草地上一动不动地听我说。

“俗话说的好，‘十人九痔’，你也别难过，会过去的。”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想自己的银行卡里面还有多少钱，后来我去银行查了下，就剩下两千五百元了，自己留五百，剩下的两千全给他了。他刚开始说不要，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还给我，我说，自家兄弟，拿去用吧，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

他的眼里顿时泪如泉涌，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道，哥哥，别难过，谁都有困难的时候，等哪天我有苦难了，你也会这么做的。

他停止了哭泣，顿时变的像个男人了，我也感觉到了他变成熟的气息。

时间在点点滴滴地流逝，不问人们青春几何，更不管是不是花季雨季，你老了它不问，你醉了它不说，你打骂别人别人打骂你它都无情地盯着。时间最无情，也最公平，所以青天一般都是无情，而老师有情，有情就得不到公平，就会有恨。

韩滔进了医院，焦急地躺在病床上，满脸抽搐地回忆医生那疯狂地一刀两刀，白色的床单被他的汗水玷污了，牢固的铁床被他的双手紧握着颤抖着，他的头在使劲地摇，他的眼紧紧被眼皮包裹，眼皮在不停地跳动，泪水不断地从眼睛里面透过眼皮蹦出，这不知道是因为疼而流的泪还是因为痛而流的泪把在旁边站着的我深深地触动了。

“滔哥，没事吧?”

“昨天开刀的时候都不是多疼，现在疼的要命，话也不想说，饭也不想吃，就连尿尿都不想尿。”他痛苦又缓慢地说道。

“哎，可怜你了。这是我跟你买的补品，等饿了就吃，你的课我暂时帮你带下，放心不？”

“呵呵，”他苦笑着继续说道，“长篇小说都驾驭自如的人教个高中语文有什么难的，放心放心。”

“在这好好养伤，这是我们学校老师的一点心意，拿着吧。”我把学校领导老师给他的钱交给了他媳妇。

“总共是三千六百一十元，嫂子你点点，这是老师们的名单。”我把交钱同事的名单给了她。

顿时韩滔的眼睛又哭出了泪水，像喷泉一样堵都堵不住，哽咽声响彻在我的耳边，他在感激，在回忆，在像边关中学的老师们致敬。他领略了遥远的边关有那么一群善良的同事，在危难时能够挺身而出的同事，这份情不是一句话能够说的。

我告别了他们夫妻俩，他什么也没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很多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说很多客气话，但是韩滔没有，因为他是个很真实的人，他要用行动来报答同事们的这份真情。他不那么一说，他只是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