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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2页）

王熙凤轻轻嗯了声，等待老太太接下来的吩咐。

贾母却沉默许久，像是一幢木雕子，一动不动，唯有饱经沧桑的双眼里渐渐红了。良久，贾母长呼一口浊气，叹道：“凤哥儿也早些回去罢，明儿一早随我去东边一趟。”

老太太看着王熙凤离去，又喃喃了一阵。年迈的身子好似更老了一点，她寻着身边大丫鬟鸳鸯，问："珍哥儿怎么就不中用了？他虽混账，往日里却也没少对我孝顺。怎么就突然不中用了~呢？"

贾母问出这话，并不是对贾珍有多深的情感。只是子孙后辈的离世，让她这个长辈有一种难言的闷心之痛。

人总是这样，每当身边有一个人离世，顺带着就会想起另外一些离世的。

她这会想起了曾经最得意的嫡孙贾珠，那是个多么优秀的哥儿啊；也想起曾经最疼的嫡女贾敏，那是个多么可爱又漂亮的姐儿啊。

老太太的问题，鸳鸯实在答不出来，旁边的琥珀也答不上来。

丫鬟们只能搀着老太太回房歇息。

贾母走到一半，突然问起：“珠儿媳妇最近怎样？黛玉最近没犯咳罢？”

珠大奶奶自然好着，一个人守在房里翻着《女诫》。虽清寡，却也不算太差，只是天天数着日子过活，稍有些难熬。

好在贾珠曾给她留下一个嫡子贾兰。

如今贾兰虽然年幼，却比宝玉、贾环等哥儿更加上进好学。

珠大奶奶的生活也算有个盼头。

尤氏就没这么好运了。她见贾蓉披着斗篷过来，愣了愣。毕竟不是嫡亲的儿子，年龄相差又不算很大，此时稍有那么一点尴尬。

天香楼里的清冷，更让这种尴尬化作良久的沉默。

贾蓉率先开口道：“太太早些去休息罢，这里孩儿陪着便好。旁边还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等着差事，出不了任何事的。”

做主子的守在这里，其实不是来照顾贾珍，而是在遇上急事时，在场有人可以拿主意召呼使唤。所以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一个就好。

尤氏摇着脑袋，瞅着旁边的迷迷糊糊的贾珍，道：“你父亲刚拉一场血，才吃过药。也不知……我陪着吧，蓉儿不用管我。”

贾蓉瞧了瞧尤氏身上着装，并不是袄子、长褙等能保暖的衣裳。

“太太身上这么单薄，夜里如何受得了。万儿姐姐去前边拿个大袄子来吧，太太且先披着我这斗篷。”

说罢，便解开斗篷系带，不等尤氏拒绝便帮尤氏披了上去。

说来也巧，此时贾珍虽迷迷糊糊却未昏迷，听到旁边的动静便转头看来。恰巧瞧见这一幕，看着贾蓉贴心给尤氏披斗篷。贾珍只觉脑袋更晕了，双眼愈发模糊，瞧不真切。

只听尤氏略有别样的声音传来：“蓉儿不必如此。”

可谓清者见清、污者见污、淫者见淫，贾珍完全猜错了。贾蓉只是想在尤氏面前表表孝心，琢磨怎么完成那个操蛋的任务。

贾珍迷糊的脑子一下幻想出无数画面，心里气急，想张嘴训斥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贾蓉关切的声音响起。

“孩儿给太太系上，若是太太再受凉，孩儿该万死了。”

贾珍此时却已经怒急，脑子里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画面，差点再次从口里奔出血来。奋力拿手掌拍往床榻，发出砰砰的大响。心里咒骂着：逆子，逆子！

气结伤胃，贾珍怒上一会，瘦如骷髅的脸上已是满头大汗。肚子里咕噜噜作响，胃里出血的速度突然快了些。

第二三章：凤姐小计消嫌隙

逆子焉能如此？！

焉能如此？

贾珍浑身都在颤抖，发肿的双腿像是两个恶心的肉瘤要晃动。他悲愤的情绪无法从骨瘦如柴的脸上表现，只能把两个的浑浊奋力外瞪。偏偏又说不出话，努力张着嘴巴，把发黄的牙齿露在外面。看上去像是狰狞的丧尸。

唯一还能瞧得出原样的，是贾珍的那两道眉。

疼痛伴着他的愤怒，从那猥琐的娥眉中展现。

贾珍娥眉下的双目难得在这时清明一点，看清不远处的尤氏稍低着脑袋，逆子贾蓉正极‘温柔贴心’地给尤氏整理身上斗篷。

嗯呐~

他终于吼出这么两个音节。

便听得贾蓉道：“太太且在这儿，我过来看看。”

逆子！

贾珍再找不出别的词在心底咒骂。见着贾蓉的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进来，愤怒下，贾珍额前的汗水如雨水般瀑流。吱吱啊啊地，依旧说不出完整的话。

气血攻心，又一口奔出。是猩红的血，虽量不大，却触目惊心。

贾珍倒了，躺下了，张着嘴巴急喘着气，双目再归于浑浊。

这一晚，宁国府又喧闹起来。下人奔走，忙请大夫。众人只见贾珍有气进，没气出，好似随时要断气。

尤氏还是披着斗篷来到了贾珍的身边，俯儿到他嘴前，只听得两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一直重复。好似在说：“妈诶，疼诶。妈诶，疼诶！”

这一晚许多人没有睡着！

贾蓉也到了夜深时，才贾珍所住楼上的房间里躺下。忍不住感慨，原来再混账的人到临死之前，也会喊‘妈妈’。

他再次睁眼，是被楼下闹声吵醒的。

外边天色已然蒙蒙亮了，贾珍也安全的度过了这一晚，甚至一早的精神还比往日清明了不少。贾珍一醒来便在喊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