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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第1页）

静娴出了寿宁堂便往江氏屋里去了，江氏早在里屋烧热了火炉，煮沸了茶等着，江氏一转头，“姝儿呢？才都在这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我那么大一个姝儿呢………”又一转头见静娴进来忙叫丫鬟沏茶，又递上紫金雕花手炉，静娴见屋里只有江氏一人，便开口问道：“小姝儿又跑哪儿疯去了？”

江氏也一脸蒙圈，“我也不知道啊，才刚都在这儿呢，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然后天空一声巨响，崔妈妈闪亮登场，“大娘子莫急，三姑娘抱着芸姐儿顽去了，咱们后院的园子大，三姑娘和几个丫头闹着玩堆雪人儿、躲猫猫呢，旁边有林妈妈和几个丫头媳妇陪着，您和大姑奶奶只管放心。”

静娴跟江氏相视一笑，静娴便道：“在咱们自己家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这大雪天的还在园子里疯，怕又是小姝儿的点子罢，静妤怕是不耐烦哄着小孩子玩。”

“姝儿从小与你最是亲厚，如今正好与芸姐儿一起玩儿呢。”江氏探头看了看门口，便挥手叫屋里的丫头媳妇都出去，崔妈妈把帘子放下，最后一个出门，守在门口。

江氏挽着静娴在火炉边坐下，细细瞧着女儿，见她新画了眉毛，眼眶还有几分红肿，便低声道：“你都与老太太说了？”

静娴拿着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剥着，低着眉道，“祖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我如何能瞒得过她老人家，便索性都说了。”江氏见女儿的神色较初回府时更舒展了些，便知此番谈话必是受益颇深，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静娴抬眼，便将手中剥完了的橘子喂了一瓣到江氏的嘴里道：“到底是祖母见过世面，听了我婆家那档子破事，只教我旁的事都不要紧，当务之急，是要生个儿子。”

江氏闻言便是一个白眼，随后吐了一颗籽到手中开口道：“废话，我也知道你得生个儿子，老太太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静娴闻言白了江氏一眼道：“母亲你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祖母不但说了，还给我支了招，说她与一个女郎中有旧，那女郎中是江湖中人，年少时学医于秦叶岭隐居的药族，旁的且不论，于妇人内症最是了得，这回祖母便为我托她去。”

江氏一听便喜上眉梢，捧着静娴的手道：“当真？那真是谢天谢地，如今你虽说生了个芸姐儿，但没个亲生的儿子傍身，往日里为着你的面子，不好大张旗鼓地请大夫，且那些都是男子，如何瞧的仔细，如今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静娴目光中闪出希冀之色，喜悦道：“祖母还说这事儿不必声张，只需到时候祖母借着自己头疼请了那女郎中来家里时我回趟娘家便是了，祖母还将她身边的一个女使给了我，等我回了那边，只说是芸姐儿喜欢这个丫头喜欢的紧，带回来陪她玩儿罢了，那女使看账本管院子杂七杂八的是一把好手，我带了她去，便有她在身边帮着我管家，我便也好方便脱身，慢慢调理着身子。”

江氏双手合十，连声念佛：“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这下子我儿可有望了，老太太那人说话最是有斤两的，她若说那女郎中行，便没有十分也有八九分了。”

静娴懒懒的躺在江氏的怀里，娇声道：“娘亲，有你们在真好，我总算是有娘家人撑腰的了。”

江氏揽着女儿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在她儿时哄她睡觉一样，心里万分爱惜，嘴里却不肯饶人：“你性子要强，不肯让人家小瞧了你，万事都咬着牙硬撑，回来的信里也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从前我竟不知你那婆婆如此偏心，你小姑子生不出儿子来还得好吃好喝供着，还时常接回伯爵府来调理身子，你才生了芸姐儿不过三年，便急急忙忙地要送她娘家的侄女儿来做妾，这是什么样的人家？”

静娴只闷声道：“小姑子是婆婆的亲生女儿，对她自然比对我亲近，我每每见着她还遭她好一阵挖苦耻笑，三天两头的在府里摆架子，合着全天下就她一个人能生出儿子的。”江氏摸着女儿披散下来的头发笑道：“你且再忍忍罢，你官人如今圣眷正浓，将来你们分了家便不必再受这些腌臜货的气了，我的儿，你的福气在后头，如今且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了，如今先调理好自个儿的身子是要紧的。”

静娴歪在江氏的怀里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江氏搂着女儿轻拍着，思绪逐渐飘远了，道：“如今你是不必再要我操心了，待你弟弟的婚事定下，再给你妹妹也寻得个好人家，娘便别无所求了。

静娴谈及此事忽而伤感，“母亲，如今我在婆家的日子您是看到了，说起来永昌伯爵府还算是冷门的，这要是风光的勋爵人家，还不定怎么磋磨儿媳妇呢，平日里您老说我性子要强，又从小在家里千娇万宠长大了的，可小姝儿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了的，再过个一两年的便要及笄了，倘或是嫁入了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勋贵人家，小姝儿在那高门大院里如何活的下去。”

江氏闻言便也轻轻叹气了，母女二人静默了一会儿，静娴又展颜一笑：“不过，我倒是真没料到小姝儿这些年出落的这般好了，举止谈吐也招人喜欢，来年开春皇后娘娘要举办赏花宴的，您到时候带着两个妹妹去看看罢，没准能寻个好亲事呢。”

江氏叹息道：“唉……你们父女俩一个口气，你老子也是这般说，他还特意叮嘱我定把静妤带上呢。”

静娴闻言也心下了然：“父亲这样想也有理，小姝儿才名在外，又生得一副好的相貌，能多攀个好亲事于家里总是一番助力，只是……若沈静妤嫁的好，那流霜院的贱人岂不是更得意了？”

母女对视一眼，心里都恨不得将柳氏除之而后快，江氏前几日就在信里将静姝被静妤推下水的事告诉了她，她也觉得父亲偏心得实在是过了，本就是不轻不重的罚了，柳氏不过是跑到父亲那里淌眼抹泪地哭了几场，便解了这娘俩的禁足了，其实江氏何尝不想对她们动手，可静姝还未出嫁，投鼠忌器，不能坏了沈家女儿的名声。

一轮红日自江面缓缓落下，水天一色间多了一缕缕艳丽的红，就连江面上氤氲的水汽也似披上了一层橘色的轻纱。

母女二人都享受着当下的温暖，忽闻下面的丫头回说，“三姑娘来了。”静娴一抬头，便见静姝抱着芸姐儿往屋里进，洛秋忙为她解下大氅，芸姐儿手上还抓着一块儿果子不肯松手，静娴上前把芸姐儿抱在怀里然后丢在一边，转身给静姝递了个手炉，江氏上前为静姝摘下雪帽，一转头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的几个丫头，手上捧着各色的果子玩意儿，一溜儿小鼻子都冻的通红，江氏捏了捏眉心道：“这冰天雪地的，跟着姑娘们在园子里伺候了这么久了，你们也累了，今夜你们便不必当值了，想回自己家探亲的最迟明儿辰时得回府。”随后给崔妈妈递了一个眼色，崔妈妈便拿出了几吊钱赏给她们，她们谢了赏，便让她们放下手里捧着的东西出了门。

静姝便拉着静娴二人在床上坐着吃着果子。

“姐姐，你再给我讲讲我小时候你教我投壶的事儿呗。”

“姐姐……”

这天晚上，静娴的官人顾昀前来给沈老夫人叩头请安，江氏见家里热闹，索性把自家哥哥嫂嫂一道请了来聚聚，一同来的还有静姝的晚姐姐——江怀晚，如此沈家便开了两大席。

外席上，男客们觥筹交错，满口官场上的人情世故，热闹酣畅，里屋设了女席，满口闺阁女儿的体己话，温情缱绻。

沈静姝细细地听了听。

外席——“不是我说大话啊，就前些日子的xxx，如若我是那………”“得了，你若是……”

女席——“诶姐姐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那……”“果真吗？不能吧，我看那……”“怎么不可能？姐姐你是不知道………”

果然，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在吃席时的发言都是出奇的一致。

夜里。

“晚姐姐，你别哭啊，我已经好了，不信你看，我的气色现在是不是比从前还好多了？”江怀晚不语，只一味的拭泪。

“姐姐你快劝劝晚姐姐啊！你快说句话啊！姐姐你说句话啊！姐姐你说句话啊！”沈静娴不语，只一味的陪同拭泪，“我的好姐姐！你怎么也哭啦？！”

“我竟不知那贱人好歹毒的心思，养出来的女儿也如她一般狠毒，那么冷的天就把你推下了池塘，幸好是救回来了，当年的玉……”沈静娴说着说着语气就不自觉狠了起来，“我早晚要她栽在我手里，她才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沈静姝和江怀晚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感觉身边的空气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