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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燃一整日都有些心绪不安的模样,他的脸上闪着生动活泼的红晕,那双眸子里眼波流转,暧昧地让与他对视的人想入非非。
宋兆奎在他身边写信,心却全不在这份能与父母家人联络的纸张上。他的手心冒汗,额头、胸口都隐隐传出痒意,他几乎握不住笔、坐不住椅子,更是不知道要对父母说什么……儿子很好,父母勿念?吾妻贤惠,亲为儿子穿衣送饭?他不能在侯燃面前写这些啊!那人会把自己看成是个软骨头的孩子,这样他还怎么安心依靠自己。
宋兆奎偷偷瞥了一眼侯燃,发现他今日穿着华贵的红绸长衫,腰带上别着几个小巧玩意儿,待要细看时,他一时间激动,笔尖墨汁渗透纸张,将精心书写的十个字书信玷污。他咽了咽口水,将信纸扔进纸篓,颤抖着再拿出一张来写。
“你怎么了?不想写信?”侯燃看着他,问道。
宋兆奎心虚地盯着他,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半张脸上,越发衬得他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为什么穿着红衣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打扮起来了?宋兆奎无声地质问着,连连点头。
“长卿,你不能将我派秘籍告诉他人,你的信我是一定要看的。”侯燃审视他良久,抓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毛笔拿走,挂在笔架上。
“我知道。”宋兆奎有些颓废地弯腰侧身,低着头压抑心中旖旎心思。这样的话侯燃已对他说过百遍千遍,终日一副戒备的模样,两人相处也是练武为主,那人全没有温柔神色,他这个上门赘婿当得属实憋屈。
“我今日不得空,你自己好好修炼吧,明日我再来看你。”侯燃微微皱眉,说道。
宋兆奎哑然,他转过头,重又打量了一遍侯燃的装扮,不知为何,瞳孔猛地震颤。他前倾着身子,伸手在侯燃的下眼睑上摩挲了两下,果然摸到了遮掩乌青的香粉。
“你,你,你这是要去见谁?”这些天,宋兆奎一直与他同进同出,练得晚了便在一张床上睡觉,有时宋兆奎看他陪着辛苦,总是绞尽脑汁地思索秘籍的含义,即便如此,还是让侯燃熬过几次大夜。
“恪山寨的少主宛季长,他今天也许会来见我。”侯燃略感诧异地看着他,逐渐起身。
“你为了见他,还要涂脂抹粉?”宋兆奎苍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的一只手还握在信件上,将那张崭新的信纸弄得褶皱不堪。
侯燃闻言,不觉愣神,他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是啊,我月前得了病,至今也没有全好,他是见过我从前模样的,若不遮掩,他该厌弃我了。”
宋兆奎颤抖着嘴唇,冷笑着连连摇头,重又拿起笔,在布满褶皱的纸撑开,画了两下又放下笔,神情阴沉,面目狰狞。
侯燃看着,便知他是个少爷,大抵是厌恶这等同性之事的。他默然沉思,转身便要出门。
“不!你是不是,是否,为什么啊,我以为他是强迫你的。”宋兆奎猛地站起来,推开桌椅,从背后抱住侯燃,他慌张地开了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他不必强迫我,我喜欢他的。”侯燃转过头,笑道。
宋兆奎看见他的笑,慌忙松了手,像是极不敢置信的样子,怒道,“那你为什么那一日,那一日那样抗拒?”
“因为他要抢我家的功法秘籍,我不能让他如愿。”侯燃关切地看着他,不明白此人为何动怒,“他的父亲曾上门提亲,但我不可能跟他走的,我属于侯家,属于山庄。”
宋兆奎听了他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日的荒唐幻想都是假的不能再假的意淫,侯燃不曾相中他,要他长相守,更不会与他心意相通,百年好合,那人招惹他,不过是要他守卫山庄,守住底线,这样就好让他能有底气和情郎勾勾搭搭、尽情缠绵了!
他盯着侯燃,心中的怨气逼得他流下泪来。
“长卿?”
“滚出去,我要安心修炼。”宋兆奎红着眼,用袖口擦了眼泪,转过身去,不让人看见自己那张狰狞嫉妒的脸。
“长卿,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难道我不能歇一歇?”侯燃有些难堪,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是自愿和那人好的吗?你们……”宋兆奎背着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是啊。”侯燃闻言,不甘心地咬牙回应着。在他全部的生命里,宛季长便是他唯一痴迷过的存在,但母亲都已断言,那人不可能护卫山庄,护卫侯家,那在宛季长厌倦他之前,为什么不能让侯燃悦人悦已呢?为什么他就不能拥有片刻的欢愉呢?
“他不是逼死了你的母亲吗?你一点不怨恨他?还是你眼里根本没有人伦纲常!”宋兆奎怒极转身,快步冲到他面前,粗暴地将他推在墙上。
“你疯了,谁和你说这些的?母亲……母亲并不是他害死的,母亲自焚而亡,她的事,我都不太清楚,你凭什么说叁道四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带我来的,还问我凭什么?”宋兆奎冷下脸来,眼中满是悲怆,“不是你带我上山的?我以为你要我守着你,你,你也太
绝情……侯燃,别去了,陪着我吧,我,我也……我,我练功得要你看着的。”
这人冷静下来,另一个却又怒火上了头,侯燃长久压抑的情绪终究是爆发了,他羞红了脸,一字一句地叫着,不是对着宋兆奎,反而是瞪着天花板,“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这辈子都已经送给你们了,为什么我不能放松片刻?这能有多久呢?过不了多久,敖曹就会厌弃我的……他心里只有剑谱、心法,我从来也没得到过什么啊!”
侯燃低下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宋兆奎,那人好似也被他吓到,松开了对他的桎梏。侯燃红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宋兆奎的住处与他的宅院隔着一个小花园,对面便是安置侯兰的小院,叁边沿着一条四季常盛的花径走便能到另一处,都在校场外不远。侯燃恼怒地疾走,险些脚踩着衣摆,跌在花丛里。他泄愤似地踢着一簇花团,转眼看见个白衣抱剑的男人站在路中间。
“你到底要怎样!”侯燃本就在气头上,看见这个行踪可疑、目的难明的男人,不免火上加火。
“兴之,宛季长的兄弟要死了,他不可能和你相好了,你再选个好的吧。”白衣男人笑了笑,对他叮嘱。那人嘴唇微动,看似呢喃,实则嗓音尽数传到侯燃耳边。侯燃听了大怒,忙奔上去,只见那男人又是一个左冲快步,顷刻间消失无影。
侯燃愤怒地站在原地吼叫,将本在院子里打坐的余立引了过来,那孩子最近总是躲着他,不像过去那般亲近了,今日见他又疯魔,将要走近的步伐也缓了下来。
侯燃看见他,少不得收敛,擦拭眼泪时摸到自己抹在脸上遮瑕的香粉,真觉得自己可笑。他脱了红袍,回屋后洗了把脸,用那张略带憔悴的模样在庭院里照看余立练功,直到日暮沉沉,侯燃看过侯兰,庭院中烛火渐熄,都没见到宛季长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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