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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开端之二（第1页）

这一空缺，反倒吊起人们的胃口，纷纷去打听何时才有下一刊？得到的答复是，三个月后，等莲花台夏试一毕，便见分晓。这下人们更坐不住了，谁让那《百花谱》里将女子的形象写得深入人心，光是文字就令人浮想联翩，又对接下来她们是去是留的命运牵肠挂肚，直想立刻到仲夏才好，但又无法，只好度日如年地熬着日子，然后试图从各个渠道得到更多莲花台的消息，以解相思之苦。

这《百花谱》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文笔清新可喜，将少女翩翩起舞的姿态刻画得淋漓尽致，观者仿佛都能想象出那“吴带当风”的凌然之姿，其中更着重写了那曲《蜉蝣》，一时整个玉京的歌舞酒肆里《蜉蝣》之曲不绝于耳，无数舞姬抓耳挠腮地试图从书中还原出那有倾城之姿的“飞袖舞”，很快，仿制的长袖曳地的舞衣也大批地出现了，发髻簪鲜花的潮流紧接着风靡了大街小巷。

而那些离开了莲花台无处谋生的姑娘也没有闲着，因为如今她们受到了玉京城所有歌舞坊的热烈欢迎，大家喜欢听她们聊莲花台里头的“秘辛”，比起跳舞来赏钱给得更丰厚，于是姑娘们只好翻来覆地搜刮肚肠，谈起人们关心的“十八美”。

这些被淘汰的姑娘大多都是寒门，与那高门的卫灵翾自然不熟，便只好绞尽脑汁地回想平日里赵袖的点点滴滴，有些

相熟的就纷纷吐露出诸如遭公孙乐正刁难，遭孟氏女打压，慷慨解囊义助好友之类的轶事，于是玉京城又讨论一阵子，说书人也多了新的素材，然后又有什么莲花台的消息出来了，某某富家公子扬言等小倾城离开莲花台之日就是自己登门求亲之时……总之，自从春试过后，整个城市都像是为这群女孩子狂热了起来。

至于这《百花谱》是何人所著，又是从何处得到如此详细的内幕消息，大多数人也并不怎么关心，只知道是一个叫“柳箧君”的寒士，平日里替人写信、写对联之类的，据说才高八斗，曾受一位大人物赏识，是那人账下的幕僚，后来不知怎地又流落市井了。如今关于莲花台物议纷纷，高门士族也在关注，有人品评这《百花谱》道：不知才高几斗，文章倒是真的作得鸿笔丽藻，云霞满纸。

面摊前，客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完，邵隐听得不时眉头耸动，不时哂然一笑，只是听到那《蜉蝣》之曲竟是由琴心先生所作时，这才意外道：“可是真的？”

“瞧你说的，这琴心先生是何人？天下的四大奇人之一！何谓四大奇人？烂柯居士梦樵子，风尘奇侠梅花客，坐照君子明石公，琴心先生听闲人！那是连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哪个敢冒用他老人家的名号？”面摊食客不乐意了，仿佛将“四大奇人”这四个字搬出来，便能解

释了一切的样子。

“是啊，你要是跑到茶馆里头听一下午说书就明白了，这春试还真是一波三折啊，险些小倾城就折在里头了，要不是琴心先生慧眼识珠，搭救于危难之中……”于是客人们又讨论起来这些桥段，什么“天女散花”、“飞袖如虹”，说得是津津有味，邵隐却已经吃完了面片儿汤，丢了几文钱在桌上，起身离开了。

“下回再来啊！”店家热情地招呼了一句，邵隐朝他点头笑笑，牵着骡子慢悠悠地走了。

转过两条街，那车辚辚马萧萧的街景便稍稍冷清起来，这一头的街面上甍宇齐平，遥望如一，榆柳交荫，通渠相注，少了几分市侩气息，多了些“大隐隐于市”之感，是个闹中取静的清贵地段。

他循着记忆，在一户门前停下，轻敲门扉。而在大门前的牌匾上，书着三个风骨遒劲的大字“听闲居”。

片刻后，门开了，应门的小童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他一眼，礼貌地道，“敝主人不见外客，尊驾可递过名帖了？”

“和你家主人说，老友到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铜制的梅花，做工并不怎么精细，有些旧了，显得很寒碜，但那小童一接过那铜梅花，立刻便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您是……梅花客！”

邵隐摘下斗笠，在阳光下露出一个笑容。

……

与此同时，玉京的城门口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刻，驴驮子的橐橐

蹄声，一辆辆满载各种货物的车子排着队等着通过，车子上满满当当地装着有丝帛布缕，米麦杂粮，无论是东南西北的货物都像是输血一样流入玉京百姓的家中。

守城的士兵懒洋洋地问道，“哪里的？”

商队中有人回答道：“北狄来的。”

“做什么买卖？”

“皮货，都是上好的皮子……”

“那个谁，去开箱检查——”

“哎哎呀，且慢……”

片刻后，一行商队车马缓缓通过城门。士兵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满意地塞进怀里。

车队走过城洞，阴影缓缓退去，为首的人牵着马，顺着长长的天街，穿过那些行人，高楼，繁花，目光一路往前，直到天街的尽头——那是王宫的所在。

他身旁商人打扮的随从默默围在他身边，若无其事地四处打量着，只是他们的脸上没有异乡人第一次踏入玉京的惊叹或是好奇，只是悄悄警戒着，收敛着自己的存在感。一个铁塔般的巨汉走在队伍最后，不动声色地戒备着四周。

“这次来中原，我们有两件事要办。”为首之人的面容隐在兜帽之下，只看见一双阴鸷的双眼缓缓抬起。

“一，杀死那人，为吾主报仇。”从他口中说出的，是不同于大周的一种异域的语言，即便是站在闹市城区之中，他话语中仿佛也带着化不开的森冷之意，“只要那人死了，大周三十年不敢兴兵，可为我王廷争取到喘息之机。”

“

二，在玉京寻一个十年前被人收养的女子，若她能通过考验，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说完，他将兜帽往下拉了拉，低下了头，牵着马往前走去，商队簇拥着他，融入密集的人群之中。

大周辛亥年四月初三，在这个夏天的开端，有风暴在玉京城的上空悄然凝聚。而此时，还没有多少人能知道，不久之后，这座城市要面临怎么样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