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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揭发（第1页）

一舞结束，短暂的寂静后，掌声如雷，喝彩声不断。

自先王驾崩，乐舞之风渐衰，就连许多今日观舞之人也对此殊无兴趣，只当是游乐行宴时的陪衬。然而这首《蜉蝣》却让每个人都沉浸其中，自舞曲伊始，便已然察觉到此舞意境的空灵、清寂。仿佛随着舞曲走过了一个故事，由悲伤，到凄凉，再到感动，这些情绪都是如此生动，如此真实，不仅仅只是炫目之技、声色之娱，更像是一场心灵的洗礼。

如今大周受四夷舞变化，如今的舞人，不是对雅乐视之为糟粕，就是追求华丽繁复，糅杂四夷技法，到最后沦落为街头卖艺般一味地炫技，失了乐舞的本意。

然而这曲《蜉蝣》开篇意境幽远，有如清泉般引人入胜，再循序渐进地慢慢铺开，从清冷至哀愁，便如大江孤月，令人心折，而再到那领舞横空出世，便直接将整段舞的意境陡然一转，仿佛九天直落的银河，大气磅礴，如梦如幻。

在座的女官贵妇都是见多识广、善于品鉴之人，虽然先入为主地对寒门有了偏见，但这场舞还是让所有人将那些东西都抛开了，只剩下纯粹的感动。直到舞毕，还有许多人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乐正，这……”

陈乐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司乐的神色，“红绸挂哪一头？”

裴司乐神色阴晴不定，耳边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喝彩，乌乐正和公孙宁还

在不停品评回味，琴心先生更是交口称赞，大点其头……这时让她定夺，她怎么定夺？她僵着脸半天，只能像是垂死挣扎一样地说出一句来：“这舞改得如此离经叛道，若是取了此舞，岂不助长了歪风邪气？”

其他人也就罢了，那个赵袖实在如鲠在喉……

“乐正所言极是，可是……”陈乐官为难地瞟了一眼那边的看台，那些贵妇和女官们全都站了起来，冲着石莲花座上的女孩们喝彩鼓掌，非常之忘形，“若是给了另一头，怕是要物议纷纷……”

裴司乐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后她颓然往后一靠，无力地挥了挥手。

陈乐官心领神会，取出红绸，挂在观台的左侧。

微风起，红绸迎风招展。

像是一轮旭日初升，又像是一切都尘埃落定。

……

石莲花座上，像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郑玉奴和鹿娇狂喜地抱在一起，乔姝不停抹泪，一边落泪一边忍不住笑，吕萩像是魔怔了一样，不停念念有词，隐约听到什么五两十两的，和其他的女孩又跳又笑，欢声雷动，而另一边，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孟蕊君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绸，好似数九寒天浇了一盆凉水，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输了……

竟会输了……

“退场——”乐官在一旁道，那边看台上的贵妇人们也谈笑着离开，议论着这支《蜉蝣》舞可真好看，定要让自家的舞姬好好照着学上一学，还有

人议论那领舞之人可真是美貌如花，会不会以后被选进宫里？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孟蕊君牙齿格格地打颤，就这样结束了？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一股愤怒和不甘直冲她的天灵盖，她蓦地上前一步，大声道，“裴司乐，我有要事禀告——”

旁边那乐官心中崩溃道：“怎么又来一个？”当下便喊来健妇，准备将她拖下去，孟蕊君心下一急，高声呼喊道：“裴司乐，我有话要说！那个赵袖有问题！她、她勾搭莲花台里的乐师——”

赵袖心中咯噔一下，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将她放开。”果然，就听裴司乐在上头施施然道，“……你有何证据，空口白牙的，可不要污蔑旁人。”

孟蕊君也镇定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道，“自然是有证据的，请乐正遣人去寓所西侧的草丛里翻找，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此时，有些还没离开的贵妇人们也不走了，都面露浓浓的好奇之色，莲花台的舞人竟与乐师私通吗？听起来可是一场好戏。

“裴司乐，此事传扬开来，未免对我莲花台声誉有损……”乌乐正低声劝道，脸上写满了不赞同之色。

裴司乐道，“此事都已经被当众叫破了，我若是将其掩下，明日便要传得满城风雨了！何不如将此事查清，若此事当真，该发落的发落，更能堵住悠悠众口。”

公孙宁冷笑了一下，“裴司乐平

日里最要体统面子，此时，竟不惜沦为笑柄让外人看了笑话，也要在此时彻查清楚，真是铁面无私啊。”

“公孙乐正！”裴司乐勃然作色，“我是为了莲花台的声誉着想，望你慎言！”

就在这时，乐官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中捧着个包袱呈上，“乐正，取来了。”

“打开看看，是甚么玩意。”裴司乐冷冷道。

赵袖心中一紧，郑玉奴悄悄握住她的手，两人皆是一手的冰凉。

包袱中，是一件男子所穿的外袍，还有几张乐谱。

裴司乐拿起那件外袍，眉头微皱，虽然莲花台中乐师乐工人数众多，但这件衣裳看似朴实无华，但做工用料俱是上乘，那乐谱也是用的上好的纸，似乎都并非莲花台中定例……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衣裳，以致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琴心先生表情古怪，好像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裴司乐不准备深究这些细节了。

“铁证如山，赵袖，你如何解释？”

赵袖掩下情绪，上前一步，“乐正，这不是我的东西。”

孟蕊君冷笑一声，走到她的面前，像是胜券在握一样，“你说不是便不是吗，这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而且，不仅是物证，人证也有——与你同住一房的，发现你夜不归寝，偷偷出去私会情郎！”

青圭楼中，姬长英刚喝下去的茶不慎呛着了，一阵咳嗽。

柳箧君很少见他这么狼狈的时候，顿时露出一脸的八卦之色，

“这里头还有你的事儿呢？情郎？”

其实直到刚才，姬长英都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反应大概就是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看到情节转折的地方，会挑挑眉表示意外……要不是听到了“情郎”二字之后他反应激烈，柳箧君还真就被他忽悠过去了。

姬长英咳完了，若无其事地说，“嗯，是我。”

柳箧君一呆，片刻后用手使劲拍了拍耳朵，似乎想从里头甩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