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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杏花更早坐到皂角树下的那两个肚子不够数的秋梅冬梅,看见杏花过来就痴痴地笑。杏花厌恶地皱皱眉没有理睬她们,这阵子她耳朵里也灌进去一些令人不安的风言风语,说她和傻子三奎啥啥的,就是因为这两个肚子不够数的憨女子坐在皂角树下的缘故,也就是因为这,她才急于想见新生一面。杏花站在皂角树下翘盼着新生能早些下来,趁着上工的社员还没有聚起来和他说说话,只要这时候能听上新生一句话,她心里就能有了主意。
杏花往皂角树下一站,马上就有人跑进上房院,紧接着郭解放就端着胳膊从上房院里出来。出来就敲响了钟。这么早上工的钟就敲响,这在卧马沟是不多有的。郭解放当上队长的这些年总是社员们都聚集在皂角树下了,他才吊儿郎当地出来敲钟上工。
郭解放敲过钟后当着两三个年轻民兵的面,也当着杏花的面,逗弄起坐在皂角树下的秋梅和冬梅,他知道这两个肚子不够数的女子是许春娥派下来的,就故意问:“喂,你们俩个又不上工,每天早早地坐到皂角树底下干啥?”傻傻的冬梅偏歪着脑袋,不拐弯地回答说:“我二嫂不让给外人说。”杏花不愿意听这些故意给自己晾耳朵的话,扭过脸又回了上房院。
等杏花再从上房院出来,新生已被打到十亩地打地埝去了。而她又和马桂花一起被留在场上。要是一起留下来是另一个人,杏花也许会托她给新生捎个口信,但马桂花就不能托。马桂花和杏花算是拐弯亲戚,但马桂花对崖口上一家也是有着由来已久的成见。
杏花不甘心地再等着机会。有一天终于在皂角树下等到了新生,但是还没有说话,旁边突然就出现了民兵。民兵不敢对杏花无理,却恶着声把新生往沟口河滩地里赶:“快走快走,队长叫你打地埝去,你还站在这干啥。”新生匆匆地往杏花脸上看了一下,就往沟口里去了。
在新生匆匆一瞥的眼神里,杏花看到的还是充满深情的信任和渴望。但得不到他的准信儿,杏花还是感到不安不踏实。时间就在这种折磨人的不踏实中一天天过去了。
郭解放和许春娥把新生和他的父母逼赶的不敢靠近杏花,连一句话也不敢给她捎说。杏花也让看管的没有接近他们的机会。这时候马桂花就坐到上房院改改的大炕上来了。现在正是收秋种麦的季节,男女社员都在庄稼地里起早贪黑地忙碌,但马桂花不忙,马桂花这一辈都沾了老相好郭安屯的光了。郭安屯现在是专门的看场人,他只要给当队长的儿子提说一下,儿子就把马桂花也给他派到场上来了。在这农忙的季节里留在场上就和当了脱产干部一样,不流汗不出力,更不晒日头,坐在大皂角树的荫凉里吆吆鸡,赶赶猪,不让它们下来糟蹋了场上的粮食就行了。在皂角树的荫凉里坐了一天,又不是钻在庄稼地干了一天。所以天黑凉快下来马桂花既有串门扯说闲话的心情,也有串门扯说闲话的体力。不过马桂花今天盘腿坐在改改的大炕上,不是来扯说闲话的。她是受了许春娥的托请,也是受了郭解放的鼓动,是来给杏花提亲说媒的,提说的对象就是三奎。
马桂花当然不是肚子不够数的女人,她清清白白地知道憨憨三奎根本配不上杏花。但她听了许春娥和郭解放的话,就欢欢势势地愿意来当这个中间说话的媒人。顺水人情谁不愿意做,既然是他们两头已经同意的事情,为啥不能说。春娥当时的话是这样说的:“桂花婶,麻烦你在中间说一句话,这是十拿九稳的事,不会有麻哒。婶,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给你交了实底吧,这也是解放的意思,是他提出来要你当中间人的。婶,你知道,杏花在下马河公社出过那么大的事情,把人都丢尽了。她回来都三年多了就是给不了人,没人要她嘛,都嫌她出过那种事,把那种照片都贴到大十字上去了,把人家韩同生都耍弄到监狱里去了,谁还能再要她。只有我们家三奎老实厚道啥也不嫌。改改和解放为杏花的事也是操尽了心,这事我们两家已经说好了,你出来只是做个样子。”
这样的顺水人情马桂花当然愿意做。马桂花精着哩,她早就听说过上房院后院里的事,听说过吴虎林编派出来的那一串长长的顺口溜。她也是风月场里过来的人,一眼就看出来郭解放把杏花嫁给三奎为的是个啥。马桂花明知道这些,还要出来当这个中间说话的媒人,因为她不想得罪了郭解放许春娥,她还想得到他们更多的关照呢。
马桂花是个会说话的人,她盘腿坐在改改的炕上,把话说的婉婉转转的圆圆滑滑的。她先说三奎是多么的老实厚道,再说杏花嫁过去会有什么好处,还特意举证了春娥的例子,她说:“三奎和他哥二奎一样老实本分,你看人家春娥还不是一个伶伶俐俐的女人,嫁给二奎把日子过的多火红,又入了党又当了村干部,咱卧马沟谁家的媳妇能比得上春娥。杏花嫁过去有解放和春娥扶帮着,日子肯定差不了。再说咱杏花在家已经窝了这么好几年了,不能再窝下去了。”
马桂花后面的一句话把改改的心搅的更乱。改改本来就是个心里没主意的人,这么好几年杏花窝在家里嫁不出去,把她的肠子都快愁断了,她真的有些饥不择食,恨不得三天两天就把杏花嫁出去。杏花出过那么大的事,还有啥挑捡的。改改坐在炕上挪挪身子,挪到蹲放灯盏的眼墙跟前,油灯捻子上结了一朵厚厚的灯花,灯捻上跳动着的火苗儿像豆粒一样更弱小了,要是不把灯花挑破,这豆粒一样弱小的火苗儿恐怕就要闪灭了。改改从头上抽出一枚纳鞋底的针,挑破结在灯捻上的灯花,窑里就显得亮堂了一些。改改的心也似乎跟着亮堂了一些,她说:“她婶呀,这是一件喜欢事,回头让我和她两个姐姐姐夫商量一下,再给你回话。”
改改不是在推辞,对每一个上门来提亲的人她都是这样说的,前一段时间那么多人上门来给杏花提说崖口上的新生,她也是这样说的,要不是郭解放狠狠地说不,她就把杏花许给新生了。郭解放是她招进门来的养老女婿,男人不在了,他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当家人。这么大的事当然要由当家人定夺。
在马桂花郑重其事地上门提说这事的时候,杏花就厌恶地抱上小侄儿银锁坐到院里银杏树下的席片子上。杏花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说憨憨三奎,她原以为这只是无聊闲人们说出来的恶心人的疯话,想不到这恶心人的疯话却真的说在她家的炕上了。原来杏花对马桂花这个长辈多少还有些尊敬,但是当她鼓噪着舌头来说这种事的时候,杏花就把她看的一钱不值,就在心里咒骂起她来。
马桂花一走,改改就进套间和大女儿梨花俩口子商量起这事。梨花和母亲一样是个没有多少心眼的人,她只是想让妹妹快快地嫁出去,至于是嫁给地主的儿子,还是嫁给憨憨三奎,或是另外的什么人,她就不想那么多了。她只是想让杏花快点嫁出去,别窝在上房院里再闹出丢人的事情。梨花和母亲一起端着脸看解放,意思就是等着他拿主意。
郭解放却沉吟着好半天不说话,他是故意要把气氛搞得深沉凝重,让她们母女俩心急。在官窑里他早就和许春娥把事情商量好了,他明知道让杏花嫁给三奎,就真是把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他怕杏花的母亲和姐姐会说出不。他沉吟着没有等到她们说出不,却看到她们母女一脸无措的等待,等待着他拿主意。郭解放心中一阵窃喜,脸上却装出一副为杏花着想的表情,说:“到了现在,也该考虑考虑实际情况了。杏花出事回来都三年多了,挑三捡四的最后一个也没有挑捡下,现在不是咱挑人,是人在挑咱。咱出过那样的事情,那里还有挑捡的余地。三奎是有些老实,二奎不是也很老实吗,可二奎娶回来的媳妇春娥,不比谁能干。做做杏花的工作,嫁给三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改改和梨花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真的,她们从来没想过把杏花嫁给三奎,可是事情逼到这份上了,她们又能有啥法,总不能让杏花一辈子窝在家里不嫁人。
吹灯睡在被窝里,改改慢慢悠悠地劝说起杏花。杏花反感地捂住耳朵一点也不听,改改听着杏花在被窝里烦躁地滚踢,就知道她心里不愿意三奎,就知道她还想着崖口上的新生,就再劝:“男人老实了不一定是坏事,像春娥一样嫁给二奎,日子过的多好。要是嫁到崖口上去,可就要受一辈子罪,丢一辈子人。你看新生他妈,啥时候在人前抬起过头,每次运动来了斗的都是她,挂牌子露尻子多丢人呀。”
杏花豁开被子直挺挺地坐起来,对着炕上的一片黑暗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你女儿不丢人,你女儿在大十字上把人都丢尽了。我就是要嫁到崖口上去,就是要嫁给地主的儿子。我不怕丢人,我不怕受罪。”说完蒙头躺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起来。
炕上黑麻糊糊的,改改看不到小女儿脸上表现出来的遏制不住的激动和愤怒,但小女儿尖利的叫声让她听着害怕。改改再不敢说话,也一把一把地抹起泪。改改怎么舍得把这么水灵秀气的宝贝女儿许给憨憨傻傻的三奎呀,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谁不想把自己的女儿许个好人家,谁不想把自己的女儿许个好女婿。可是她的小女儿出过那么大的丑事情,好人家谁要她呀。改改在被窝里比杏花哭的还伤心。
睡在套间里的郭解放听着上房炕上的吵叫和哭泣,硬拉着梨花不让她出去,心里要把杏花嫁给三奎的那个念头更是丝毫没有改变。
转天,郭解放对改改说:“妈,杏花的事就这样定了,我已经让桂花婶给春娥回了话,过几天等地里的庄稼忙过去,就提棉花把婚订了。”改改张了张嘴,想替可怜的小女儿杏花申辩两句,可是看着郭解放那难看的脸色,再说不出话。郭解放是她招进门的养老女婿,可是现在这个年轻的男人却让她有了几分惧怕,她现在才后悔当初不该让吴根才把他招进门来,他和他爹一样蛮横的不讲道理。
郭解放看着改改嚅动着嘴说不出话,眼里流溢出来的尽是伤心和失望,就知道她心里正在想啥,他才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呢。郭解放黑着脸狠着声说:“再不要有别的想法了,现在也只有三奎还要她,别的人……”
改改没有听郭解放把话说完,就扭身回了上房。那个母亲愿意听人说自己女儿的短处和不是。
郭解放为了肮脏的目的,和许春娥商量着要把杏花嫁给三奎。许多人不能透过现象看到其中的本质,似乎觉得这是一种必然,杏花不嫁给三奎,那嫁给谁呀?改改和梨花就懵懵懂懂地看不透这,觉得只有这样了。有了改改和梨花的配合,别人再说啥都无关紧要了,即是杏花本人也阻挡不住郭解放的这个计划。
杏花已经是一个生活和婚姻上的大失败者,她那里还有选择的权力。她只能像那些弱势弱智的幼女,听由别人的摆布。中条山上的女人,谁有过自由恋爱的经历,都不是听天由命地听从家里大人的安排吗。郭解放才不管杏花愿意不愿意,他和许春娥早就把事情捏曲好了,他们觉得在卧马沟就没有他们干不成的事情,他们说不许地主的儿子和杏花纠纠缠缠谈对象,崖口上的地主一家人就得乖乖的往边躲,他们说让杏花嫁给三奎,也就一定能。
郭解放和许春娥商定好等八月十五一过,就给杏花和三奎提棉花订亲。提棉花订亲是中条山上的一种仪式,具体说就是男方用红包袱包裹十斤弹轧好的棉花,外加一盒馍、两身衣裳、六十块钱,送到女方门上,这桩婚姻就算是定下来了,男女双方就牵拴上红线了,人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谁谁谁是谁谁谁的媳妇,谁谁谁是谁谁谁的女婿。
最后定下来的日子是农历的八月二十八。这时候农忙已经过去,上下河滩的几百亩秋庄稼玉茭,谷子,豆子都收获回来,腾出来的土地已经犁耕完种上麦子。再有三几天就是寒露,秋天正在结束。随着秋天的结束和冬天的到来,山里的农民们也就喘息着有了一点悠闲。悠闲下来的人们聚在皂角树下一边等着上工,一边等着看上房院里的喜事。
卧马沟是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谁家有个啥事全村人马上就都知道。杏花要和三奎订婚,在十五节前就成了全村人嚼说不够的话题。但有关这件事的许多话,人们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眼里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表现出来的。杏花是队长郭解放的小姨子,三奎是政治队长许春娥的小叔子;杏花长得像仙女儿一样好看;三奎歪瓜劣枣狗熊一样;杏花出过那样的事,三奎憨的不识数。这样的两个人能捏到一起成了婚姻?许多话不便说,人们就聚在皂角树下挤眉弄眼地等着看热闹,看包棉花的红包袱和馍盒子是怎样送进上房院的大哨门。
深秋的天空蓝的像水洗过一样,没有一丝儿云朵。挂在天上的日头让人们开始感到亲切,一年四季只有大伏天里的红日头才让人们躲闪着感到热辣辣的害怕。皂角树上像羽翼一样的叶子已经在秋风里天女撒花似的向下飘落,那深褐色的皂角像勾镰刀片一样挂在叶子渐稀的枝梢上轻轻地摇曳。让人感到温暖亲切的阳光从叶子稀少了的皂角树上穿透下来,斑斑点点地洒在树下人们的身上脸上,这就使树下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更多了几分神秘,更多了几分暧昧。
要在以往,这时候上工的钟声就该敲响了,但今天却迟迟不响。队长郭解放和政治队长许春娥忙着小姨子小叔子提棉花订婚的事顾不过来,副队长李天喜则窝着一肚子火气,圪蹴在坡上自己家的场院里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李天喜也是杏花的姐夫,他和他的女人桃花是坚决不同意把杏花许给三奎,三奎是个憨憨,把杏花给了他还不如给了崖口上的地主的儿子呢。但是他们两口子说了话不顶事,大姐夫郭解放才是上房院里的当家人。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往下展,只有窝憋着火气愤愤地一袋接一袋地抽烟。他才没有心情敲钟招呼社员上工呢。
钟没人敲,工没人领,社员们正好可以聚在皂角树下等着看可能出现的新奇热闹。
说热闹,热闹真的就来了。
三奎蹦跳着从坡道上下来了,他的头理了,脸洗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不管他咋洗咋换,他肚子里的成数是换洗不掉的。三奎从坡道上欢欢势势地跑下来,到了皂角树底下的一堆人面前张着大嘴就哇哇地笑。“见人就笑,肚里差窍”。老百姓的传言一点不假,三奎张开大嘴哇哇笑的时候,嘴角上的涎水就像粉条一样长长地滴流下来。挤眉弄眼的人堆里就有人逗弄起来:“呀,三奎今天穿上新衣裳咧。”三奎就咧着嘴笑着说:“嘿嘿嘿嘿,这是我二哥结婚时候的新衣裳。”“三奎,今天谁给你洗的脸呀?”“嘿嘿,我二嫂。”“三奎,今天有啥事呀,穿得这么周正?”“嘿嘿,我二嫂给我说下媳妇咧。”“真的,媳妇是谁呀?”“嘿嘿,我二嫂说是上房院的杏花。”“三奎,杏花好看不好看?”“嘿嘿,比我二嫂好看,嘿嘿。”“你啥时候和杏花结婚呀?”“嘿嘿,马上就和杏花结婚。”
皂角树下的人们本来是要出一阵哄堂大笑的,憨憨三奎连订婚和结婚都弄不清楚,能让人不觉得好笑。但扭脸看见许春娥从坡道上下来,人们就都把笑忍在肚子里,抻长脖子等着再往下看。和许春娥一道下来的还有马桂花,许春娥手上端着馍盒,里面是点了红的大圆馍,马桂花手上则提着包了白棉花的红包袱。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坡道上下来,在路过皂角树时许春娥还扭过脸向人们笑笑,然后才向上房院的大哨门走去。到了哨门外的青石圪台底下,马桂花让许春娥停下。山上有讲究,男方的馍盒到了女方门前,女方就要有人出来把馍盒接进门,这是礼数。马桂花和许春娥端着盒子提着棉花包袱到了上房院的哨门口上了,却不见里面出来人接。马桂花觉得有些奇怪,啥事都在前晌说好的,这大哨门圆圆地敞着,咋就不见有人出来接馍盒。马桂花把棉花包袱放在青石圪台上,要进上房院去叫郭解放出来接许春娥手上的馍盒。许春娥见马桂花把棉花包袱放在青石圪台上,就一弯腰把端在胸前的大馍盒也放在青石圪台上。这槐木割制出来的大馍盒让她一路端下来胳膊麻麻的,端着放着一样是个等。
许春娥把手上的馍盒放下,腰还没有展直,马桂花翘起腿还没有上到圪台顶,大哨门里就旋风一样卷出一个人。许春娥和马桂花还没有反应过来,放在青石圪台上的馍盒就被“嘭”的一声踢得翻滚下去。馍盒往下翻滚的时候盒盖脱开了,装在里面的十二个碗一样大的圆馍像圆球雪蛋似地骨碌出来,散了一地。
从大哨门里旋风一样卷出来的人正是杏花。杏花披散着头疯了一样,把馍盒踢翻,再一脚把棉花包袱踢飞踢散。这还不算,她站在高高的青石圪台上,手指着站在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马桂花和许春娥,连吼三声:“滚!滚!滚!”第三个滚字喊出来的时候就能明显地听到她的声带被爆的“滚”字撕裂了的声音。
杏花凶狠地踢翻馍盒,踢飞棉花包袱,连吼出三个滚之后,母亲改改大姐梨花还有郭解放三个人才追撵出来。改改和梨花硬把撕裂了声带再哭喊不出来的杏花拉拽回去。郭解放站在青石圪台上看着翻滚在地上的馍盒和飞散开的棉花包袱,以及圆球一样滚了一地的点了红尖的大白馍,再看看站在圪台底下一时不知所措的春娥,正要说句什么,皂角树下人堆里的三奎突然端抖着两条胳膊,嘴里哇哇叫着奔跑过来,过来就捡拾滚在地上的白馍,因为身子壮,身上的袄儿瘦小紧绷,弯下腰时背后的线缝就嘣嘣地开裂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他顾不上脊背上裂开的口子,只是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咋把媳妇的白馍弄滚了,咋把媳妇的白馍弄滚了。”
郭解放厌恶地皱一下眉,没好气地对许春娥说:“快把他弄走,败兴死了。”许春娥气的抬脚就在三奎蹶起的尻蛋子上踢一下,并狠着声说:“滚回去,谁让你下来的。”
正弯下腰拾馍的三奎尻蛋子上挨了一脚,又听二嫂狠着声骂着让回去,就呜呜要哭的样子,怀里抱着几个捡拾起来的大白馍,一走一停极不情愿地往坡道上去了。
皂角树下的一堆人终于忍俊不禁地哗哗地笑起来,他们是被怀里抱着白馍歪着脖子往坡道上走的怪模怪样的憨憨三奎逗笑的。这哗哗响起的笑声激怒了站在上房院高圪台上的郭解放,他冷声冷脸地对皂角树下的一堆看笑话的人吼道:“笑啥笑,都给我到地里干活去。”社员们再不敢站在皂角树底下看队长家的热闹了,一起向沟口里拥去。
到了沟底的河渠上,社员们却不知道要干啥。队长、政治队长、副队长一个都没有下来,没人领工,社员们不知道该干啥,就再坐在河渠上议论起刚才的事情。刚才在皂角树下,离上房院近,有些话不能说不敢说,在这沟底的河渠上人们就没有啥顾虑了,就啥也敢说了。好些话说得真是难听。
耀先一家人没有参加这样的议论,早几天他们就知道今天是杏花提棉花订婚的日子。一家人知道杏花订说给了三奎,心里都是酸溜溜的。尤其是新生,为杏花感到难过,感到悲伤,也为自己感到难过,感到悲伤。夏收分麦的那一天他和杏花在崖口上拥抱在一起有过一个深情的长吻,她恳求着要嫁给他,他也真诚地答应要把她娶上崖口。可是现在却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真是在糟蹋人呀。新生不忍心等在皂角树下看着许春娥把棉花包袱提进上房院,他早早地就背着钢锨到下河滩的十亩地打地埝去了。耀先月儿也不忍心坐到皂角树底下去看杏花的热闹,他们一直在崖口上等着上工的钟声。他们一家人都没有亲眼看到杏花踢翻馍盒踢飞棉花包袱的那一幕,也没有亲耳听到撕破了杏花声带的那三个滚地惊雷一样的:滚!
但是当天黑夜郭解放和许春娥又派民兵把耀先和月儿叫起官窑,他们把杏花踢翻馍盒踢飞棉花包袱的行为,还是归罪到新生身上。说这是新生在后面使了坏,是因为有了新生勾引,杏花才有了这种反常的举动。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月儿气得浑身打颤几乎说不出话。耀先唯唯诺诺地替儿子辩解两句:“没有呀,没有。自从上次你们在官窑里说过,新生就再没有和杏花有过来往,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不信回去问杏花。”
“少说废话。”郭解放打断耀先,不让他多说。然后横眉冷对地警告着说:“今天再警告你们一次,回去看好你们的儿子,他要是胆敢再勾引杏花,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杏花今天已经和三奎提了棉花,她已经是三奎的媳妇了,和以前再不一样,以前她没有订下人家,谁上门提亲都行,现在她是明花有主,再不许你们从中捣乱。听见没有?”
耀先月儿还有他们的儿子新生就这样又受了一次无端的指责和警告,暗地里又有民兵跟踪监视,从这以后他们再见了杏花就更不敢往跟前靠了,甚至不敢正眼往杏花脸上看。
杏花对三奎这件事是至死不从的,只要一有人提说起来,她就哭闹着要寻死上吊,家里人也只好暂时把这事放下。
郭解放真的没想到出过那种事情的杏花会是一个这么刚烈的女子,她出事从公社回来住在后院里的时候,他软软硬硬把啥办法都想了,就是得不了手。他引诱过她,也威逼过她,但引诱过来的是怨恨的白眼,威逼出来的是吐到脸上的唾沫。郭解放不甘心,他把怨恨全都记在新生身上,认为就是新生把杏花的魂勾引走了,他就下了狠心非要把杏花嫁给三奎。他咬着牙狠狠地说:“想要嫁给地主的儿子没门,地主的儿子不敢要你。到时候你非嫁给憨憨三奎不可,嫁给三奎不出十天你就会主动在姐夫面前往下脱裤子,咱走着瞧。”这就是郭解放表白出来的灵魂和思想,肮脏的灵魂,丑恶思想。他是要把杏花往死路绝路上逼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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