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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2页)

喜娃是个聪明人,他虽比虎林耀先小一个辈份,但他上学回来就当了生产队里的记工员,当了生产队里的会计。几年下来,他早把卧马沟人的脾气都摸透了,尤其是把眼前这两个人的脾气摸透了:虎林奸滑的像一条泥湫,从来不吃亏;耀先则因为背了一个坏成份,胆小的像老鼠,啥话也不敢说,啥事也不敢干。喜娃断定虎林的草篓子里百分之百有问题,而耀先的草篓子则是百分之百没东西。精明的喜娃更知道现在是啥时候,现在不是生事惹事的时候,困难时期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喜娃弯下腰在虎林的草篓子里拈起几根嫩绿的苦苣草,故意惊奇地道:“呀,这么嫩的苦苣菜,在那拔的呀?”他不等回答,就转身走到耀先的草篓子跟前,在耀先的草篓子跟前,喜娃就不像刚才只在虎林的草篓子表面上拈起几根苦苣草把事了了,他把手伸进去翻腾了好几下,把许多苦苣草都翻腾的掉出来。“呀,耀先叔,看,把你篓子里的苦苣草都翻腾出来了。”喜娃说着把掉出来的一把苦苣草再捡拾起来,放回耀先的草篓里,拍打拍打手掌,对呆呆地站在旁边的清泉说:“啥也没有,我就知道这是两个实在人。走,咱们到前面再看看。

一场虚惊。耀先和虎林同时都长长地出一口粗气。“安全通过鬼子的封锁线。”虎林在这时候还幽默地说一句电影里的时髦话。两个背枪的民兵走远了,虎林再说:“看,我说没事吧。走,回村。”耀先跟在虎林身后也就不像刚才那样害怕了,一道关口毕竟闯过去了,他也再不想着要把篓子里藏着的两穗青嫩的玉茭穗子往外扔了。

耀先跟在虎林身后从沟口里上来,走到皂角树下,又让顺子和庆娃给拦挡住。这下耀先又后悔害怕起来,刚才为什么不把篓子里的两穗青玉茭穗子扔出去呀,刚才喜娃在河渠上翻查草篓子还不是个教训,真是个蠢货。在皂角树下再被民兵挡住后,耀先没有一点应对的办法,只有在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虎林又硬着头皮说起话,虎林最大的特点就是敢说话。他对站起来拦挡住去路的顺子说:“顺子,还要检查呀,刚才在河渠上喜娃和清泉挡住,把你叔的草篓子翻了个底朝天,里面除了苦苣菜还是苦苣菜,连一粒豆颗一粒米颗都没有,不信你过来查看。”虎林说是说,就是不肯把胳膊弯上挎着的草篓子放下让顺子查。顺子是虎林出了五服的自家哥福河的儿子,刚出了五服,关系还不算远,虎林再这么一说,顺子就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摸摸后脑勺,往边上挪移一步,说:“那他呢?”顺子不好意思查他出了五服的自家叔,却不能不查查地主的儿子,不然背着长枪就在皂角树底下白站岗了。

虎林又接上顺子的话,他知道耀先心虚胆小应对不了这样的场面,就替他说:“一样,喜娃在下面一起查过的。不信,你看,没有吧。”虎林说着自己伸手在耀先也是没有放下的草篓子里翻搅几下,让他出了五服的自家侄看。顺子在虎林翻搅起的苦苣菜里真的没有现什么异样的东西,就扭头朝官窑看一下,说:“快走吧。”

虎林拽一下耀先的草篓子,示意耀先赶紧走。不用虎林暗示,耀先早恨不得立即从这里逃走,他那里有胆量面对背枪的民兵呀。“顺子你们忙着。”虎林拽着耀先往坡道上走的时候还不忘和出了五服的自家侄招呼一声。耀先觉得腿肚子里钻进去虫子一样,颤颤抖抖的都快走不动路了,他在心里暗暗地誓:以后再也不跟着虎林干这种没屁眼的事情了,真是把人吓死咧。

耀先和虎林急匆匆地闪过皂角树,就快快地往坡道上走。

这时候郭安屯从官窑里出来了,政治队长兼民兵队长的郭安屯在官窑的凉炕上展展地睡了半后晌,日头偏西快后晌天黑了,他伸展的懒腰起来,从官窑出来。一出来,抬脸就看见耀先和虎林一人胳膊弯里挎着一个草篓子,闪过皂角树日急慌忙地往坡道上走。第一眼看时他还没大在意,但眨一下眼再看时,就现这两个人不对劲。地主的儿子慌慌张张的两条腿像风搅了一样,走的歪歪扭扭的;吴虎林也不正常。“站住!”郭安屯猛猛地就吼一嗓子,要是换成另外的两个人,也许就放他们过去了,但这两个人不行。地主的儿子一直就是监视管制的对象,吴虎林和他也是结着一河滩恩怨,现在不查他们查谁呀,查出来事情就有了出气解恨的机会了。

“站住!站住!”皂角树下的两个年轻民兵也咐和着他们的队长在后面高声叫喊起来。

走不脱了。耀先木桩似地在坡道上站立住了。虎林向前再走两步,还是被郭安屯的又一声猛喝断住。在官窑里躺歇了多半后晌攒足了劲头的郭安屯敏捷的像是一条猎犬,“蹭蹭”几步就从官窑门口窜过来,他已断定这两个人草篓子里有问题。耀先浑身哆嗦脸色惨白,眼睑低低地苫下,不敢往起抬。虎林也和耀先差不了多少,在凶神恶煞般的郭安屯面前,他的油腔滑调和小聪明的把戏是一点用都不顶的,他也只好听天同命。

郭安屯三步两步窜到跟前,先瞟一眼虎林,然后把脸转向耀先,他知道突破口应该选在什么地方,有了突破口再强大的城防工事都能攻取下来,还怕最后拿不下你小小的吴虎林。

“郭耀先!”郭安屯在耀先的耳朵边像炸雷一样猛吼一声,把耀先的魂儿都吓飞了。“……哎……”耀先惊恐万状地应一声。“草篓子里都有些啥?”郭安屯像审讯贼犯的警察再吼逼着问一声,逼问的时候,就把手伸向耀先挎在胳膊上的草篓子。“没没有,啥啥也啥也没没有……”耀先颤着声扭着身子护住草篓子,他不是有胆量拒绝政治队长兼民兵队长的检查,他只是本能地躲闪。他的话语,他的神态,他的动作,都明白无误地告诉郭安屯他的草篓子里有问题,有东西。郭安屯还看不出来这,看不出来这,十几年的民兵队长就算是白当了。

“拿过来。”郭安屯奋力一把抢过挎在耀先胳膊弯里的草篓子,不由分说举起草篓子就底朝天往下翻倒,哗哗地草篓子里的苦苣草全都被翻倒在地上,埋藏在草篓子最底下的两穗青青嫩嫩的玉茭穗子最后也从郭安屯反举的草篓子里掉出来。两穗青玉茭在草堆上翻滚一下,一穗滚到郭安屯脚下,另一穗滚落到了耀先脚下。铁一样的事实摆在光天华日之下了,这是再也不能抵赖的了。“这是啥?”郭安屯指着脚下的玉茭穗子怒不可遏。

“不不不,不是……”耀先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地说不清一句话。“不是啥?这不是玉茭穗子?他妈的,你这个狗地主,背着牛头还不认账。”郭安屯骂的时候把举在手里的空篓子远远地抛扔出去,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就在耀先脸上响响地抽扇了一记耳光。耀先瘦削的脸上立时就凸显出一个红肿的大手印,同时一道血迹像是秋蚓一样从他的嘴角里爬涌出来,慢慢地向下流涌。耀先被吓傻了,被打懵了,泥塑疙瘩一样站在那里再没有了任何思维。

郭安屯也不放过吴虎林,他狠狠地抽扇了耀先一个响响的耳光后,就向虎林一步步逼过来。虎林看见耀先已经挨了打,他的身子也筛糠似地抖动起来,他怎么能不怕,现在是啥时候呀。“安屯哥。”虎林朝一步步逼走上来的郭安屯叫了一声哥,这是他自五三年入社以来第一次这样称叫郭安屯哥。虎林是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屈服的,不服软不行呀,他的草篓子里埋藏着半篓子青玉茭穗子,让翻弄出来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自己是贫农,贫农又有啥了不起的,山下郭牛村也是一个贫农,也是因为偷掰队里的青玉茭穗子,结果让打断一条腿。他可不想自己的腿也被打断。

郭安屯没有向叫哥服软的吴虎林停下手,对吴虎林的恨有时候都过了对地主儿子的恨。他逼上去抢过虎林护住不放的草篓子,哗哗地就从里面倒出来半篓子玉茭穗子,足有几十穗。郭安屯狠呀呀地叫起来。

耀先和虎林被逮进了官窑,一进窑两个人就被民兵用粗麻绳绑捆起来。被绳子捆绑住就和正常人不一样了,就成了真正的贼。耀先被反捆住胳膊跌坐在潮湿的脚地上动弹不的,这一阵他把肠子都悔断了。虎林同样也被反捆着胳膊坐在官窑里的脚地上不能动,他看着挂在耀先嘴角上擦抹不掉的那一道血迹,难过地说:“拴娃兄弟,对不住呀,今天这事是我给你惹下的。”“现在说这还有啥用。”耀先哽咽地闭上眼睛,一股伤心委屈的泪水就从他闭上的眼睛里汩汩地流涌出来。

日头偏西快压山的时候就失去了热度,同时也改变了颜色,不再是晌午那样炽热耀眼。后晌黑的日头就像是一盏红灯笼挂在西边的山顶上。月儿站在崖口上看着对面山顶上这盏硕大如朋的红灯笼,捋一下额前一绺飘垂下来的头,她在等着耀先,每天后晌的这个时候耀先都就回来了,可是今天还没回来。月儿有些担心,耀先一个人上后坡山上去打荆条籽不会出啥事吧。唉,身上背着这样一个成份,来来去去的没人愿意和他搭伙做伴,真让人操心,后坡山高沟深的……月儿一天到晚总有操不完的心。

月儿在崖口上站一阵往后坡山上张望几眼,就回窑里做饭去了。耀先打一后晌荆条籽,新生上一后晌学,回来肚子就都饿了,进了窑门好赖要有一碗饭,那怕是稀饭汤菜疙瘩呢。月儿拉响风箱,风箱响起没有几下,儿子脸上挂着两串长长的泪痕哭着跑上崖口,跑进窑门。看见儿子又哭着跑回来,月儿一阵心疼,新生上学后常遭到别的孩子的欺负,三天两头是哭着回来的。别的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欺负,他的母亲就会理直气壮地找出去,不惜吵上一架,也要为自己受了委屈和欺负的孩子出出气,也要讨说个公道。可是月儿不行,她在人前直不起腰,说不起话,儿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受了欺负,她只能心疼地劝慰儿子,她根本不敢出去找人吵架,也不能替儿子去讨说公道。在这样的社会里没有她讨要的公道,月儿停住风箱把儿子揽进怀里,抚摸着他头上软绒绒的头,低声说:“咱躲人家远一点,咱和人家不一样……”

“不是,”十岁的新生争辩一下,爬在母亲怀里更是哇哇地大哭起来。月儿觉得有些不对,就把新生的头扳起来,替他擦擦脸上的泪痕,问:“究底是出啥事情咧?”新生哇哇哭着不很清楚地说:“是爹,爹让民兵绑进官窑了。”这消息对月儿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里的劈雷,但她不相信,她扳住儿子瘦弱的肩膀眼睛睁的大大地追问道:“你爹他咋了?你听谁说的?是听错了吧?”

在坎坷和压抑的环境里长大起来的新生怎么能对含辛如苦养育他的母亲说假话呢。新生虽然长的低矮瘦弱,但心里对什么事情都能看明白,他上课的学校离现在的官窑中间只隔着一条窄道儿,都在那棵大皂角树下,一下课从教室跑出来,他就知道爹在官窑那边出事情了。是高年级的郭解放郭土改几个人怪叫着喊起来的:“快看呀,快看呀。地主儿子他爹让民兵捆绑进官窑了。”卧马沟的大人把耀先叫地主的儿子,卧马沟的孩子把新生也叫地主的儿子。新生被高年级的郭解放郭土改欺负怕了,他躲在教室里不敢出去,当然也不相信他们胡乱喊叫出来的话。郭解放郭土改哥俩就一人拧拽着新生的一只耳朵,把新生从教室里拧拽出来,再推搡着把新生弄到官窑门上。这时候官窑的门还敞着,他就真的看见爹被捆绑着胳膊坐在官窑的土地上,脸上红红的还有一个大手印子,嘴角上还挂着一道殷殷的血迹。新生扭过头就跑回了崖口。

月儿的心碎了,她不知道耀先为什么会被民兵捆绑了逮进官窑,但她知道一场灾难又来了。月儿松开怀里的儿子,跨出窑门,不顾一切地向崖口下跑去。她要到官窑里去看耀先,看他到底是出啥事咧。

月儿到了皂角树下的时候官窑门上上了锁,门口站着一个背枪的民兵,根本不让月儿靠前一步。月儿只好站在远处咛求着问:“好兄弟,娃他爹是为啥叫关住的呀。”月儿连着问了好几声,门口的民兵才不耐烦地说:“你男人偷队里的玉茭让逮住了。”民兵的话让月儿不能相信,她的耀先怎么能干出那种事情?不,他绝对不会,别人不了解他,月儿还能不了解他。他们在崖口上相濡以沫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最清楚,他诚实勤快地像一头牛,他又胆小怕事地像一只小老鼠。他怎么能偷,怎么敢偷队里的青玉茭穗子。一定是别人弄错了,月儿不想走开,她要问个明白。民兵更不耐了,他把背扛在肩膀上的长枪一横,平端在手上,恶声地道:“去去去,问郭安屯去,是我们队长亲自逮住的。”

一听说郭安屯,月儿的身子就晃了几晃,差点跌倒。郭安屯是什么人,操的是什么心,她早就知道。月儿猛然间就狠心地想出办法:再牺牲一次自己。上次跟着吴根才走进水磨房,是为了能让儿子上学;这次再牺牲一次,能不能把耀先救出来?耀先,耀先绝不会让她跟着这个万恶的郭安屯钻到某一个地方去。不!那不是救耀先,那是在害耀先。转瞬之间,月儿把那个可怕的念头又打消掉。

听说被一起逮进官窑的还有虎林,月儿就赶紧往虎林家里跑,去找虎林的家人问问情况讨讨主意。虎林毕竟是贫农成份,家里还有父母兄弟,他们知道的事情多,想的办法也肯定多。

天擦黑的时候,月儿进了虎林家的场院。虎林一家人也正坐在柿树底下为这事熬煎哩。虎林妈和虎林媳妇引菊在擦抹眼泪,虎林爹嘴里含着一根旱烟袋一口接一口不停气地吸咂着旱烟,虎堆和巧红也在院子里。分家时兄弟之间结下的怨仇早散解开了,亲兄弟之间能有多大的怨仇散解不开。巧红出事的时候,虎林手里提着小镢一直把虎堆帮到底,现在虎林出事被捆在官窑里他虎堆能不过来。虎堆过来也是有劲使不上,因为巧红和郭安屯有过那么一档子事情,而现在正是郭安屯管着这事,虎堆不能上他的窑门去求情下话。这是虎林家换旁人家月儿轻易还不敢进哩。

引菊见月儿进了院子,撩起袄襟擦一下脸上的泪,招呼月儿坐。月儿没有坐,她那里有心思坐呀,她站在巧红跟前急切地问:“引菊嫂,虎堆兄弟,他们是因为啥让民兵捆进官窑里去的呀?”引菊抹着眼泪没有答腔,虎堆接上话说:“因为啥?因为他们偷掰了队里的青玉茭穗子,偏偏又让郭安屯给逮住。”

虎堆的话进一步证实刚才在官窑门口民兵说过的话,但月儿还是不相信,她的耀先根本就不是干那种事的人。不过信不信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能把人从官窑里救出来,人出来,事情也就清楚了。月儿不能去找郭安屯,黑脸贼郭安屯早就有那样的贼心,她防都防不过来,怎么能主动地送上门去;月儿也不能去找吴根才,她和吴根才有过那种事情,好不容易有了了断,她不能再让纠缠住;月儿也不能去找李丁民,李丁民是个好人,但要让他办这事,就是在为难他。月儿只有来咛求虎堆,虎堆毕竟是一个五尺高的男人,比她这个柔弱的女人强。月儿把愁云满布的脸转向虎堆,几近哀求地说:“虎堆兄弟,你快给想想办法吧,你是男人家好出头露面,你去找找吴根才,不能把人一直关押在官窑里呀。”月儿说着眼泪就扑扑簌簌地流出来,此时此刻她心上压着一块磨盘石一样的大石头。

虎堆唉叹地抬不起头,刚才他下去找过吴根才,因为郭安屯和李丁民都在上房院里,他啥话都不能说。三个干部正坐在上房院的银杏树下商量这事情哩,谁知道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反正村里人已经说乱了,有的人还说要把逮住的贼娃子往县城里的公安局送。

月儿和虎林一家一同陷入焦虑与不安当中,月儿陷入的更深,因为耀先和虎林不同,耀先是地主的儿子,虎林是铁杆贫农。地主的儿子怎么能和贫农一样?

把偷玉茭穗子的耀先和虎林捆绑住扔进官窑后,郭安屯就兴冲冲地进了上房院,再让另一个民兵把李丁民也叫进上房院,村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情,三个村干部当然要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其实不用商量,郭安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把这两个偷玉茭穗子的家伙送到下马河公社去当一回典型,好好整整他们。原来吴虎林不是想把他住公社里送吗,想让他郭安屯在全公社丢一回人吗,三年终有一个闰月的。现在我就把你送到公社去,让你好好地丢一回人。提起吴虎林,郭安屯肚子里就鼓鼓的有一肚子气一肚子恨。对地主的儿子郭耀先则是另一种气另一种恨,多少年来他一直惦记着他的那个美貌如仙的俏媳妇,却总是逮不住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逮住了耀先也就是逮住了月儿。只要把郭耀先牢牢地扣押在官窑里,他的那个月儿就会找到他郭安屯的门上,她一上了门,啥事情就好说了。郭安屯这样想着眼前就闪现出水磨房里的那一幕,就觉得自己也要有吴根才那样的好享受了。真是老天有眼,让他今天一下逮住两个人,把心里的恩恩怨怨都就了结了。

郭安屯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走进上房院的。

吴根才是卧马沟的一把手,吴根才是他的亲家,吴根才和月儿有过那种关系,他就要把来回的话儿想好了再说。郭安屯站在上房院的砖门楼底下,没有马上进去,他一边等着李丁民,一边想着见了吴根才话该如何说。

李丁民到后坡打荆条籽刚回到窑里,还没来的及喘歇着喝一口水,就让民兵叫下来。李丁民匆匆忙忙地到了皂角树下,就要往官窑那面拐,他以为吴根才和郭安屯在官窑里等着他商量事情呢。

“丁民丁民,在这儿。”站在上房院门楼底下的郭安屯喊叫一声,李丁民拧过脖子看看官窑门口背枪站着的民兵,再扭过脸看看上房院门楼底下站着的郭安屯,疑疑惑惑的有些不明白,最后还是向郭安屯走去。

“啥事呀,喊叫的这么紧?”李丁民踩着青石条往上房院门楼底下走时问一声。刚才民兵上去叫他时没有说清是啥事,只是说政治队长有要紧事叫他下来。

郭安屯黑黝黝的脸上挂着一层诡秘的神色,没有必要地压低声音说:“逮住两个贼娃子,两个大贼娃,河滩洼口里的几十亩玉茭穗子就是让这两个大贼娃子一次次掰空的。”

“噢。”李丁民没想到会是这事,就再问:“这两个贼娃子是谁呀?”郭安屯没有马上直接回答他,而是说:“咱们进去说吧。”

吴根才也是从地里挖拽野菜回来时间不长,他坐在炕沿上手里端着铜皮水烟壶,一边呼呼噜噜地抽吸着水烟,一边听郭安屯说事情的经过。李丁民坐在供桌边的直背靠椅上,手里捏着一拃长的旱烟袋,细眯着眼睛也在听郭安屯说。吴根才和李丁民两个人手里捏着的烟不一样,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也不一样。端着铜皮水烟壶的吴根才眼睛瞪的露溜圆;手里捏着旱烟袋的李丁民则是把眼睛眯缝成一条细线线。郭安屯则眉飞色舞一脸兴奋,挥动着粗壮的胳膊把事情的整个过程添枝加叶地学说一遍。

听郭安屯把话说完,吴根才心里不是个滋味,咋偏偏就把这两个人逮住了。耀先和虎林一样让他感到做难,因为他和月儿有过那种关系,他就不想为难耀先,为难了耀先也就是为难了月儿。月儿在水磨房里给过他那么多美好的夜晚,他怎么能忍下心这时候让她难堪伤心;对虎林则是另外一种为难,过去的事都放下不说,单说前几天在河滩地里挖野菜,吴根才忍不住也悄悄地掰了几穗嫩玉茭。他也是人,也拖家带口地生活在这困难时期里,三个女儿闻见别人家里飞飘出来的甜丝丝的煮嫩玉茭穗穗的诱人的香气,一个个噘翘着小嘴就嚷嚷地说同学谁谁谁家天天吃嫩玉茭,而自己家里天天顿顿都是汤菜疙瘩。可怜天下父母心,再硬再狠的汉子,也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挨饿,于是他也偷偷悄悄地掰了几穗青嫩的玉茭穗子。不凑巧却让虎林看见了,当时他和虎林心照不宣地笑笑就过去了。现在郭安屯却把虎林捆绑着关进了官窑,他怎么好意思狠着脸去说虎林呢。吴根才借抽水烟的机会把牙花子嘬的吱吱响,他实在是不愿意拿这两个人说事情。可这两个人现在已经被郭安屯逮进官窑里去了,这可咋下场呀?

李丁民眯缝着细细的眼睛,想的是另外的事。他想:现在是困难时期,在这么大的饥荒里丢几穗玉茭是平常事。肚饥的抗不住,谁不想点办法呀,现成的嫩玉茭穗子掰下来就能吃。不过这种事他没干过,他的女人也没干过,别的人他不敢肯定,但是他想着耀先也不会干这种事。细心的李丁民对耀先观察了解的比谁都透彻,相互间来往走动的也比别人多一些。他觉得耀先就没有这个胆量,别说是他自己去偷去掰,就是别人偷掰下放在他草篓里让他往家拿,他恐怕也不敢;虎林他就不敢肯定了,即是虎林真的偷掰了几穗嫩玉茭,也不该又绑又捆的关押起来,这种时期都是为了把肚子填饱。李丁民心里这样想,嘴上并不说出来,他从来就不多吭声,村里的事一般都是由吴根才和郭安屯两个人定。他就是参加了会议也轻易不表意见。现在他们三家都联姻成了儿女亲家,一些话他就更不愿意说了。李丁民不吭声,只是眯缝着眼,默默地抽他的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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