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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水国云乡飞琼弄玉（第2页）

“师妹……”

“够了！”梅傲雪还想劝说，兰茹蕙却突然发狂地大喊，“梅傲雪！你这个负心汉！你把我们娘俩撇在山下，无依无靠，若不是三弟找到我们，我早就被仇人杀了！”说罢，她两眼渐渐流出一行清泪，而后，她又狠着脸道：“我可怜的女儿，刚一出世，就被他们一刀杀了！他们简直就是畜生！禽兽不如啊！”

兰茹蕙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梅傲雪听着她的描述不禁动容，他软下心来走近兰茹蕙，安慰道：“师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岂料他刚伸手碰到兰茹蕙，兰茹蕙便疯一般推开他，大吼道：“别过来！梅傲雪！你休想再骗我！”她转头看向一旁被点穴的梅语桃，怒道：“你抛下我，跟别的女人又生了孩子！是她对吧？她就是你们的后代，对吧？梅傲雪，我等你五十年，等得你好辛苦，你却在这苏州城里，享尽荣华，还忘记我们的誓言，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面目狰狞地盯着梅语桃道：“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说罢，兰茹蕙奋起一掌拍向梅语桃头顶，梅傲雪大惊失色，连忙飞身上前，抓住兰茹蕙手臂，而后一掌拍向兰茹蕙肩头，将她击退。

但拍完这一掌，梅傲雪心中便生悔意。因为他感觉到，刚才兰茹蕙的这一掌并没有力道，但他救孙心切，全力出手，恐怕那一掌，已经给兰茹蕙造成了不小的内伤。

果见兰茹蕙嘴角渗出几滴鲜血，她捂着肩头的伤处，苦笑道：“师哥，你还是忍不住出手杀我了呢？刚才那一掌，你用尽全力了吧？”

她瞥了一眼唐庭远，道：“若非你把自身的内力传给了他，刚才这一掌我恐怕已经爬不起来了。这么看来，我倒是要感谢这小子救我一命了。”

“师妹，我并非有意伤你。”梅傲雪内心复杂道，“只是刚才……”他越是想解释，此刻话语却越难说出口。

兰茹蕙看着唐庭远解开梅语桃的穴道，将她护在身后，知道此刻已回天乏术，瞬间便心如死灰，她感慨道：“你看看他们两个，跟我们那个时候多像啊。那个时候你也是像这小子一样护着我。”

梅傲雪轻轻转头，见梅语桃害怕地抓着唐庭远的衣襟，躲在他身后，脑海中便浮现起当初的往事。

“只可惜，现在你我却站在对立面，这一切，恐怕再也无法回来了。”兰茹蕙缓缓抬起手，暗中运起内力。

“师妹，我们可以好好活，只要你愿意，画梅山庄永远欢迎你来，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不好吗？”梅傲雪道。

“师哥，你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回到从前的生活。”兰茹蕙听到他的回答已彻底死心，她摇摇头道，“画梅山庄是你的家，但不是我的……我的家，远在四季如画的老君山，远在流水潺潺的石梁茅屋，远在夕阳照耀的黄昏山头。我的家，只存在于过去的时间里了。”

“师妹，我们还可以一起生活，一起把剩下的日子过好，不是吗？”梅傲雪道。

“可是师兄，我们已经不年轻了，我们已经老了。”兰茹蕙道，“如果我们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那就让我先行一步吧。”

话音刚落，她便在梅傲雪和唐庭远二人惊异的眼神中抬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前额，梅傲雪急切地大喊一声：“师妹不要！”人已冲上前去，但他速度再快，终究是慢了一步。

眼前之人像一只折了翼的蝴蝶，随风落下，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回到了她和心爱之人的那个小家。

“婆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唐庭远转身看去，一个白色的倩影从他身后跑向兰茹蕙。

“霜儿姑娘！”唐庭远看着霜儿跪在兰茹蕙身旁痛哭流涕，心中五味杂陈。

梅傲雪伸手探到兰茹蕙仅剩一丝微弱的鼻息，不禁悲从中来，他瘫坐在地，流着眼泪抱着兰茹蕙，久久不能言语。

“婆婆。”霜儿看着兰茹蕙微闭的双眼痛哭流涕，兰茹蕙似是听到了霜儿的呼喊，缓缓睁开眼睛，转过头看着霜儿，有气无力道：“霜儿……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婆婆！婆婆！”霜儿听到兰茹蕙的轻声呼喊，不禁靠得更近一些。

“也罢……霜儿，你记住……永远，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兰茹蕙叮嘱完，便没了声息。

霜儿哭着低下头，轻声道：“霜儿记住了，霜儿记住了……”

“师妹……”梅傲雪轻轻合上兰茹蕙的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冷风将竹林吹得沙沙作响，竹林小径轻微的哭声更显得此处是如此幽静。

一处新冢立于虎丘山顶，眺望着节日里热闹的苏州城。

梅傲雪四人立于冢前，为其上香祭奠。

“婆婆她，终于完成了自己此生最后的遗愿。”四人站立良久，霜儿率先打破了沉默。

梅傲雪闭上眼睛，微微点头道：“我又何尝不是呢？”

霜儿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梅傲雪，但听梅傲雪一字一顿道：“我们从小便共同拜师于老君山祖庭道人门下，一起学习武艺，师门兄弟姐妹情同手足。”

“后来，我与师妹在一天天的相伴中互生情愫，到最后竟偷尝禁果。那时我们害怕受到师父责罚，便相约偷偷下山，离开师门。”

“下山以后，我们没有生存的技能，为了养活一家人，我只能去当了他人的门客，专门替主家杀人。但时间一长，我们在江湖上的仇家便多了起来。”

“我害怕师妹遭到报复，便向主家告辞，带着师妹远赴他乡，过上了一段男耕女织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曾经的仇家通过杀人的痕迹认出了我的武功是出自老君山，便联合我在江湖上的仇人，一同杀向老君山讨要说法。”

“我担心师父安危，便想回山看望师父。彼时师妹怀胎十月，行走不便，我便让她在家里等我，等我回来再一起回山。”

“可当我回到师门时，师父为了替我偿还血债，竟在众人咄咄相逼之下，当众自刎。”

“那几日，我为师父守灵了三天三夜。三弟告诉我，其实师父一直都没有责怪我，还希望我和师妹能早日回山。”

“闻听此言，我无言面对师父，更无颜面对各位师弟师妹。于是，我将师妹的住址告诉了三弟，希望他可以接师妹回山，而我，也因自觉愧对师门，便离开了老君山，此后再未回去。”

梅傲雪说罢，闭上双目，任由眼泪流下，滴落地面。

霜儿见梅傲雪真情流露，不禁微微动容，她道：“婆婆也经常跟我说起过她的往事。那日她刚生下孩子，便被昔日的仇家找上了门，情况危急之时，那位竹前辈找到了她。只是当时对方人多势众，婆婆刚生下孩子身体十分虚弱，竹前辈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尽力将婆婆救出。而婆婆她，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出世的孩子被对方亲手杀害。”

梅语桃闻言不禁落泪，唐庭远看着新冢也心中难受。他回想起不久前兰茹蕙传授大艰难经的日子，想不到如此侠肝义胆的老前辈，曾经竟有这样一段沉痛的过往，念及此，他的心中难过不已。

“霜儿姑娘。”梅傲雪转身道，“你是师妹的徒弟吗？”

霜儿点点头，道：“我是婆婆在下山途中捡到的，因为当时是冬天，所以她才给我取名霜儿。”

“既然如此，不如你跟我一起回画梅山庄如何？”梅傲雪道，“师妹已去，你在世间已没有了亲人。几日前我也听师妹说起过，她只传授了你医术，没有传授你傍身的武艺，你若孤身一人，难免会遭遇危险。”

霜儿摇摇头，道：“霜儿谢谢梅前辈，您的好意霜儿心领了。”

“那你是要回老君山吗？”梅傲雪问道，“我听说四弟正在师门，侍奉师父的灵位，你若是要回老君山，我可派人护送你去。”

霜儿还是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