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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草木摇落。
萧瑟的秋风,卷过雄伟壮阔的永平城,卷过兵甲林立的靖北行营,扯动着营内无数面大旗,猎猎作响,如海浪冲击礁石才会拍打出的曼妙乐章。
巍然的点将台上,肃立着一道英挺的颀长身影,白衣战甲,古剑凌厉,任凭风声从耳畔擦过。
只见,一身戎装的萧长陵,良久默然,整个人身如擎柱石,伫立于高台之上,迎着萧萧秋风,听着瑟瑟风声,腰间佩着“承影”,轻轻抚过手中长刀的金铁刀鞘,凝望着眼前铁甲铮铮,目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燎烈焰,直烧得人心灼灼,愈显现出这位靖北之王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以至于压抑得不可仰视。
这一刻,萧长陵的寒眸深处,划过一束明耀的电芒,刺破了沉沉的星空,斩断了层层的云雾,照亮了烈烈的沙场,令人望而生畏……
哗!
伴随着一声清越的苍凉龙吟,一抹凌冽的刀风,破空劈裂际,霎时寒光大作;那是一声足以震烁乾坤的啸鸣,亦是一股足以重开的气概。
萧长陵微微振臂运腕,那柄清亮如雪的军刀,宛若一条长长的银蛇,瞬间跃出刀鞘,亮出了它森森然如千丈松的锋刃,映衬出他脸颊上坚毅的轮廓。
凉风袭向高台。
光洒落,萧长陵站在王旗下,抽刀出鞘,横刀立于点将台上。大片大片的厉芒,与靖北统帅眼底冰冷的杀意,隐隐连成一线,分不清到底是刀光,还是寒光,总觉让人无法靠近。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把好刀。方才,只因刀在鞘中,所以,刀的锋利与寒肃,尚未完全呈现出来;然而此刻,当这柄雪亮的长刀,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拔出刀鞘的那一瞬,随着炫目的刀芒,一并展现在执刀之人面前的,则是一把杀气凛然的绝世利刃:
却见,此刀刀身宽阔,刀形弯似月,整体呈半山弧状,犹如一片展翅欲飞的鹰翼,加之它的刀刃,散出阵阵刺骨的寒气,仿佛一刀下去,就可以凝结冬夜里的一切寒冷,劈碎当世最坚硬的甲胄,斩开当世最牢固的铁链,是一柄当之无愧的“噬血之刃”。
霞影普照之下,萧长陵执刀的风采,竟是那样俊美,俊美得是那样教人触目惊心;他的身形,修长傲岸,挺拔得直似一柄下第一名剑,出剑时雷霆万钧,收剑时清海凝波,再配上他那身闪耀的戎甲,倒是更加衬托出白衣统帅轩昂俊逸的气度,宛若一尊神,矗立于万里关山,单单一目望去,便顿生仰慕之感,只是他面上不怒自威的神情与睥睨苍生的眼神,却让人一下子又坠入了无底深渊。
忽然,萧长陵轻轻一翻手腕,长刀横在身前。初见此刀之时,只觉得这把刀平淡无奇,黯淡无光;然而,当手指轻轻拂去,指尖所触及之处,长刀周身的铁锈,皆尽数消散无影,泛着如琥珀般青紫交加的光泽,展露出了一截凌霜的刀身,血刃所向,魑魅魍魉莫敢近前。
“果然是把好刀!”萧长陵的面色,冷峻得如万丈寒冰,整个人盔甲佩剑,执刀而立,只有那森森如冷箭的目光,幽沉扫过刀上汇集的紫电,旋即淡漠一笑,其声骤似洪钟。
“请大王试刀!”胡锟立于秦王身侧,朗声说道。
岂料,胡锟将军话音未落,就听见“轰然”一声暴响。
一幕令胡锟终生难忘的画面,在这位靖北大将的眼前,徐徐展开:
随着秋日“扑棱棱”的风声,一身白衣银甲的秦王萧长陵,凭借自身矫健若游龙的飘逸身法,微微腾挪回,一袭胜雪的战衣,借风势而起,涤荡出无数迎面刮来的狂风。
紧接着,萧长陵一言不,目光如剑;此时此刻,年轻的秦王,炯然双眼之中,激射出了如雄狮一般的野性与尊贵,仿佛像一位张弓搭箭的顶尖猎手,正目不斜视,以猎人生的警觉与敏锐,锁定即将葬身自己箭下最理想的猎物。
这是暴风雨前的沉寂。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萧长陵挑了挑英秀的断剑眉,目中凝聚的蚀骨寒光,渐渐压成一束青锋锐气;而他那峻拔的身形,也是猛然纵身一跃,双脚轻轻一点。但见,那位未及弱冠,便已威振下,时下身上又附着沉重的白衣白甲的秦王殿下,此刻却如同一只翱翔九的鹰枭,平平展开洁白的双翼,径直自万丈山雪峰的山巅顶端,凌空扑杀而下,似乎要将日月山河覆盖在他的羽翼之下。
与此同时,当萧长陵凭空掠起的一瞬息,他手中的寒刀,早已来了个大弧度的回旋,刀尖轻轻上扬;胡锟隐隐看见,秦王殿下双手交错,反手合握着那柄刀一尺有余的刀柄。
而后,萧长陵倾尽全身力道,高高举起长刀,单凭腕力带动刀锋,奋力向下一斩,凌空划出了一道弯弯的刀弧,挥向了一块立在高台上的青色石壁。
这一刀斩出的弧线,呈现出了人世间最狂放的霸气,也呈现出了如山呼海啸般的气势!
“嚓”的一声。
刀光骤然一闪,那块巨大青石壁的光滑石面之上,竟被生生割出了一条深三寸,长三尺的恐怖刀痕,下手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落的那一刻,萧长陵踏着战靴的双足,仿若踩在松软的草坪里,全无半点儿声响。从抽刀,转身,横掠,再到反手执刀,一刀斩裂石壁,萧长陵这一连串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时,他左手握刀,满目冷冽,缓缓吐纳凝神,意态孤傲昂挺立。
无论是在大将胡锟眼中,还是在靖北将士的视野之内,此刻的秦王萧长陵,依旧姿态闲适,潇洒随意,连手腕都未见抖动分毫,额角亦未见汗水涔涔,就好像刚刚什么事儿都没有生。
倘若,方才的那一刀,不是劈向青石,而是直取敌遒,只怕萧长陵的白衣战甲,未染寸尘,对手便已血溅四方,沦为靖北统帅刀下的孤魂野鬼。
忽而,萧长陵提起长刀,轻轻将刀背放在手心上,食指缓缓划过,居然颇为惊异现,刚刚刀劈青石的刃口,竟无一丝残缺的痕迹;萧长陵深知自己刚才那一刀的气力有几分,即使没有用尽全力,但也至少使出了五分力道。更何况,这把刀的分量,本身就不是很重,不似普通的周军战刀,势大力沉,而是属于轻而锋锐的“雁翎式快刀”;可是,再怎么锋利的刀,再怎么刀法娴熟之人,当面对那样一块坚硬的巨石时,一刀下去,就算锋刃不折,刃口多多少少,也会出现些许磨损,然而,结果却是……刀刃毫未损,反而是那道高大的石壁之上,倒频添了一道深深的刀痕;即便是身经百战如萧家二郎,此刻也不得不折服于军械司高的工艺,这是何等的制法,又是何等已达极致的冶炼之术,才能打造出这样一柄绝世的好刀!
伴随着那声金石相击的轰鸣,胡锟目睹了秦王刀斩巨石的全过程,这位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靖北名将,当下也忍不住心头微动,震撼于自家大王登峰造极的刀法,不禁脱口而出。
“大王好刀法!”
没有料到,萧长陵的神情,照样平淡无波,恍如一口深邃的古井,只是两腿微微叉开,若无其事拄着长刀,唇下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少拍马屁,不是孤的刀法好,而是军械司的刀好。”
胡锟按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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