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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柔听完这句,软倒在地上,话也不会说了。
她就算只是个丫鬟,可在府里只用干些端茶倒水,往来传话的活计,端庄体面得跟个小姐一样,重活是一样没做过的,到田里去挑粪堆垄,不等于是杀了她吗?
云氏说完句,懒得再理这烦心的东西,带着祁国公夫人离开了,临走时还盯了崔妩一眼。
“息妇恭送舅姑,夫人。”
一切尘埃落定,崔妩不须提半个字,就让云氏自己发落了春柔。
她心知自己亲自打发掉春柔,难免惹舅姑不快,落个善妒的名声,往后云氏还得往藻园里塞人,教她不得安宁。
现在可好,当着外人的面,让云氏亲自帮她打发了人,碍于流言,以后她更不会再塞人过来了,算是免了后患。
经过春柔身边时,崔妩俯视着她,道:“是大夫人不想留你,可莫要怪我。”
“你、你……”春柔抖着唇,“你是故意引我说那些话的!”
“留着点力气吧,庄子里的地还等着你侍候呢。”
“我只占你一个姨娘的位置,你都容不下,可知道有的是人觊觎你的正妻之位,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安稳坐在上边。”
崔妩坐在她面前的石墩上,抬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大夫人说将你嫁到庄子上去,不过嫁给谁该是由我做主了,春柔,你是喜欢死了三个婆娘的,还是喜欢瘸腿瞎眼的?”
一席话打散了春柔的嚣张。
她被人拿捏住了命门,抖如三秋寒蝉,那些都是最无能又下等的男人,更不乏打女人的癖好,跟着他们住在破窑里,吃糠咽菜,余生再没有指望了。
“你且说说,是谁看上了我的位置?”
“我……奴婢真不知道,但是崔大娘子似乎是做了什么事,我套过话,但她如何都不肯说,不过……该是和娘子的子嗣有关。”
崔妩欣赏着剪下的花,没有说话。
“奴婢知道的,求娘子饶过奴婢,不要把奴婢丢到庄子上去!”她拼命磕头,不一会儿,额头就撞出了血。
可惜崔妩并无一丝心软,手指抚弄筐中柔嫩的花瓣,“不是我不饶你,大夫人的命令,府里没人能违背。”
她离开之后,府里粗使的小厮就进园子里来了。
春柔被人拖着,满园迎风招展的花枝在视线中远去,她再回不到这温柔富贵之地了。
祁国公夫人离府之后,崔妩被唤去了青霭堂。
“偏偏在园子里教训人,教人撞见,损了谢家颜面,你该当何罪?”
“损了谢家颜面是息妇之错,舅姑教训的是,可息妇哪里是要教训她,只是看春柔把花砸在地上,近日藻园其他丫头对她……也有些怨词,才想劝着她往后收敛着些,也不知道哪句触了她的脾气,当众就给息妇没脸……”
崔妩低头擦泪,样子既无奈又没用。
云氏看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低门里出来的,做事战战兢兢,将她的话奉为圣旨,她派去的人更是神兵天降,崔氏礼待些也没错,也怪自己没看清春柔那丫头的脾性,让她在藻园翻了天。
“你也是没用,一个丫鬟,纵然是我派过去的,也不值得给她这么大的脸面,罢了,打发也就打发了,以后再不能出这样的事了。”
“是,息妇以后定当尽心竭力,管教好藻园的下人,再不出这样的岔子了。”
歃血
料理完春柔的事,仍有一件事压在崔妩心里。
成亲之时,她从崔家带出的嫁妆不少,但崔信娘到底在什么东西上做了手脚,刘选那边还没有消息递来,她也很难再找到机会出门了。
这种被人迫害着,又抓不到把柄,崔妩心里跟有虫子在爬一样,入夏以来,藻园虽比别处幽静几分,她却觉得烦闷。
廊下摆了凉榻,她就撑着脑袋在那儿发呆,一旁小圆桌上摆了凉瓜,夜风吹过紫藤萝瀑布,将花瓣洒在身上。
更多的不是风吹,而是被谢宥剑气带下来的。
他才在朝中参了王靖北一本,揭露了账目造假一事,朝堂上针锋相对,季梁府里还有未审完的案子,昭告着王谢姻亲彻底反目。
可不管王家贪污军费是真是假,这样的局面官家倒是乐见其成,一开口就是让两家先冷静半个月。
两方在朝堂上角力,唇枪舌剑,僵持了好多日,谢宥也不着急,反而真正闲下来了,将账册一抛,拿起了师父所赠一柄水心剑。
三尺青锋如夜色中一条白蛇,飒飒寒芒锐不可当,剑气如有形,在他周身游走,引得衣袂翩跹。
谢宥与天子同拜一位师父,也是上清宫掌教,天子要一位身外身替他出家,谢宥却是实打实自幼在清凉宫修习,所习剑术绝非泛泛。
至于有多厉害,崔妩也不知道,不过云氏不喜欢谢宥习武。
文臣武将自古泾渭分明,习剑虽为君子六艺,但已没落,当朝文臣佩剑,也为佩饰罢了,习武成了莽夫攀阶之术,云氏不想谢宥有太多背离寻常文臣行列之举。
藻园的玉徴庭只有亲信踏入,谢宥常在此习剑。
庭中落英缤纷,下落的紫萝花瓣被劈作两瓣时,短暂上扬,好似静止了一会儿,谢宥似要乘风归去,履不沾尘,长风携着花瓣拂过面颊,剑影如织。
他一双眼睛清寒沥水,倒映着月色溶溶,半点不见杀气。
崔妩看着,心中杂念顿消。
待他收剑停下,才开口问:“天色已晚,官人怎么还在习剑?”
“打发无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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