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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谢照穿过长廊,走到正东,支着的窗下正坐着瘦骨青衫的一位老者。
谢照领人走到门口,恭恭敬敬地叩了叩门,在得到对方应允后,将李明夷一个人推了进去。
临了,还不忘用口型对他再三交代好好说话!
李明夷一个踉跄进了门。
王焘正坐在案前。
年逾八十的他满头白,颧弓支离,双眼亦有些微微泛青。然而写作的时候,仍然背脊端直,一丝不苟。
他的面前,摊着一幅字,看不太清内容,但笔画之间遒劲有力,朴而不拙,隐隐藏着笔者的傲骨。
李明夷想起谢照的拳拳叮嘱,尽力用生平最卑微的语气道:“叨扰先生了。”
门外的谢照倍感欣慰,孺子可教地长长点头,这才放心往后退了一步。
“是老夫要见你,应该是老夫叨扰。”王焘倒显得颇随和,转眸间目光落在李明夷怀里的卷轴上。
李明夷马上递过去。
这时该说什么话,谢照在西市买礼物时便教过他。但一席说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倒是王焘搁下笔,接过卷轴,将之徐徐展开。
他自上而下,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字不错。”
看来谢照那一两银子花得很值。
“花了不少钱吧?”
李明夷还在准备中的话被堵回去了。
王焘将展开的卷轴倾斜,把内容展示给呆在一旁的李明夷看。
纸上写着两行工整古朴的字。
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
这话李明夷很熟,出自汉朝医学大家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意思是精研医术,往上可以治疗父母长辈的疾病,下可以帮助穷困的百姓。
王焘放下了字,双手落在膝上,目光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这字用是汉初曹仲则的悬针垂露笔法,功力不错。”
李明夷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曹仲则是汉初的书法家,而张仲景是汉末的医学家,所以这幅字必然是赝品。
夸谢照真是夸早了。
王焘却似乎并未因此而恼怒,也没有退拒的意思。他慢慢卷起卷轴,将字装了起来,又将桌上那幅字拿起,递给李明夷。
“你送我一幅字,我也还你一幅。”
李明夷不明就里地接过来,纸上只有两行笔画端庄、笔锋收敛的行楷。
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虽然有意藏了锋芒,但即便是李明夷这样的外行,也看得出这字风骨清正,功力深厚。
两相对比,那幅还算看得过去的仿曹仲则的字就相形见绌了。
只是这话,若说是王焘的自我评价,未免显得自负。可要说是对李明夷的期望,又实在太过突然,他自问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望。
“……先生的意思是?”
王焘重新落座,拿起一块印着徽字的烟松墨锭,在砚台上慢慢磨着。磨好了墨,他将墨锭轻轻放在一旁,看向李明夷,唇角微微勾起:“裴之远说,你问过他一个问题。”
这话提得有些突然,李明夷却自问没什么可掩饰的:“是,我曾问过博士,行医之道,以何为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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