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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达到我的目的,让炸弹笔直投下和命中。”
帕格回到有遮阳的黑暗走廊上,这时他差不多快醉了。他一面喝着白兰地,一面问他的儿子,指挥“加利福尼亚号”的差事既然没有了,他认为应该怎么办呢。这可是个真心诚意的问题。他的儿子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他想华伦也许会给他很好的建议。华伦笑着说:“爸爸,学学飞行吧。”
“别以为我没有想到过。”
“哼,说真的,您明天最好再到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部的参谋部去,大拍桌子,直到您搞到一个指挥官的差事为止。他们大概以为您和总统很有交情。您会得到您要求的东西的。不过您得赶快行动。如果罗斯福先生想起您又无事可做,他会派您去执行什么别的使命的。尽管我不了解,那准是十分有趣的工作吧。”
“华伦,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话——谢谢,谢谢,孩子,只要一点点,这种白兰地好极了——过去两年中,几乎我做的每件事都使我苦恼。我不知道那位明智的罗斯福先生为什么把我挑选做他的高级听差。我跟大人物当面谈过话,那的确是一种特权。要是我打算写一本书,或者进政界,或者干那一类的事,那倒非常好。但是好景不长。对于那些人,你只是个零啊。那是他们的态度明摆着的。你必须留神你说的每句话;你必须睁开你的眼睛,竖起你的耳朵,注意某一位著名人物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每一种腔调。这个人也许会名垂青史,但是基本上也不过是另一个普通的人,甚至也许是个大罪犯,象斯大林和希特勒。我以为,你必须有结交大人物的爱好。有些人真是那样,天晓得,他们渴求那种爱好,可是我不是那种人。我永远不愿再离开军舰和海洋一步,我也永远不愿再走进另外一个大使馆。”
“爸,您的差事怎么开始的呢?来,再喝点。”
“不喝啦,不喝啦,华伦,现在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恼啦。好吧,行啦,只要酒杯底里一点儿,谢谢,孩子,你知道怎么开始的吗?是这样——”
帕格详细叙述了他对德苏条约的预测,他跟总统的几次会见,他为英国调集的飞机,他从柏林打的报告。他觉得自己的话越来越多。“哼,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些事情,华伦,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过,甚至连你妈也都没跟她说过。你现在使我觉得,你已经是个十足的职业军官了。我感到安慰,并且高兴跟你谈点心事。还有,我已经醉得够呛了。”
华伦咧着嘴嘻嘻一笑。“嗨!您一件事都没告诉过我。向英国输送飞机的故事是两三个月前在时代上突然发表的。”
“那个我也注意到了,”他爸爸说“不过泄露机密的人可不是我。在那个故事里,你没看到我的名字吧?”
“我确实没看到。爸,您知道总统为什么欢喜您吗?您有一个灵敏的头脑,您会办事,您的嘴紧。这几种品质结合在一起是十分少见的。另外再加上一条,您不想做官。总统的四周,少不了象您所形容的,争先恐后想接近他的那种人。他准觉得您为人爽朗,而且有用。在华盛顿,爱国的人不会很多。”
“噢,那倒是个有趣的想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奉承我,不过你管我叫头脑灵敏的爱国者,我得谢谢你。华伦,我的确想努力做到跟别人同样灵敏。可能我在航空母舰对战列舰的那个小小的争论上,犯了点错误。如果命令我去指挥‘企业号’航空母舰,比如说,而不是去指挥‘加利福尼亚号’战列舰——这是可能的,要是我学过飞行——那么我目前就会是一名指挥官,而不是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了。谢谢你,华伦。在一切方面谢谢你,但愿上帝保佑你。我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话,很抱歉。明天,我想听听你和那些零式飞机打的一切交道。现在要是我还能走得了路的话,我想,我要去睡觉了。”
直到中午,他才起床。杰妮丝在后面草地的毯子上跟孩子逗着玩,这时她公公穿一件白绸和服,手里拿着一个马尼拉信袋,打着哈欠,出现在带遮阳的走廊上。
“嗨,爸,”她喊。“弄点早饭吃,怎么样?”他在一张柳条椅里坐下。“你是说中饭吧。不用了,谢谢。旅行弄得我晕头转向,到现在还不能按时间办事。你们的女仆正给我煮咖啡,我要看看我的信件,然后上总司令部去一趟。”
几分钟以后,杰妮丝听见当的一响。维克多-亨利坐得笔直,瞪着膝头上的一封信。他的手仍旧搁在那只被他重重地放下的杯子上。
“怎么啦,爸?”
“嗯?什么?没什么。”
“家里有什么坏消息吗?”
“咖啡太烫啦,烫了我的舌头。没什么。顺便问一声,华伦哪里去了?”
“到舰上去了。他想回来吃晚饭。不过我恐怕今后对任何事都不能有把握了。”
“一点不错。”
她想,他的声音、他的态度既紧张又古怪。她偷偷地看他把那两封手写的信念了又念,一会儿望望这封,一会儿望望那封,撇下一堆公文拆都不拆。
“喂,琴。”他站起来,把信装回大封袋里。
“嗳,爸。你真不想吃点东西吗?”
“不想,不想。我不想吃。我觉得我比自己料想的还要疲乏些。我想还是上床去再躺一会儿。”
天黑了,他的卧室门还关着。七点以后,华伦回家了。杰妮丝把经过的事儿都跟他讲了。他小心地敲敲他爸爸的房门。
“爸爸?”
他敲得更响一点,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走进了乌黑的房间。一会儿,他拿了一个白兰地空瓶子走出来,手掌里托着瓶塞和封口的锡箔。“这是新开的一瓶,杰妮丝,他把它打开,全喝光了。”
“他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就是醉了。醉得不省人事。”
“也许你应该看看他的信。”华伦冷冷地盯她一眼,点起一支香烟。
“听我说,”她说,声音里又胆怯又焦躁“不管里面写些什么,反正是那些信搅得他心烦意乱,你最好弄清楚出了什么问题。”
“要是他想叫我知道,他会告诉我的。”
“那你怎么办呢?”
“吃我的晚饭。”
直到吃完饭,华伦都没再说话。饭桌收拾开以后,他还默默地坐在那儿,望着前面发楞。最后他说:“爸爸把‘加利福尼亚号’的事看得太严重了。问题全出在那上面。”
“嗯,我希望没别的事儿。”他说:“你听了晚上的新闻广播吗?”
“没有。”
“马尼拉遭到大轰炸。他们把甲美地海军基地炸得一塌糊涂。华盛顿发出的消息就是这些。可是‘企业号’上的报务员告诉我,有两艘潜艇挨了炸,一艘沉没了。是‘乌贼号’。”
“噢,上帝,不会吧!”
“有没有人得救,一个字儿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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