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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孤芳自赏人不知（第1页）

好在德林并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皇帝最真实最疯狂的想法，否则只怕德林真会吓晕过去。

“明月对赵王说她是一个千年后的灵魂，还说了很多你完全听不懂的话，是吗？”皇帝问周南。

“回禀陛下，确实如此，傅姑娘说她曾经远渡重洋去到很远的一个啥国家，好像傅姑娘家里还相当有钱，她父母还指望她能够继承家业之类的。”周南恭敬地回答，“那些话属下是真的听不明白，傅姑娘不应该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吗？还有傅姑娘最近一直在忙的那个茅厕改造工程，属下更是觉得匪夷所思，听上去真的很神奇，也不知傅姑娘打哪里学来这许多东西，她真是和平常女子不一样呢！莫非，傅姑娘并不是人，而是……”

周南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喝止了，“周南，你做事向来沉稳，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周南忙跪下磕头，“皇上恕罪，属下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看在你做事一向勤勉的份上，今天就饶过你一回，朕不想再听到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测，朕交代给你的任务很简单也很明了，明月每天都做些什么，说了些什么，与谁往来，朕想了解的就是这些。”

“属下知道，再不会有下次了。”周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你回去吧，记着别露了自己的行藏。明月对你没有提防之心，你才能探知她更

多的事情。”皇帝示意德林扶周南起身。

“皇上，属下这就告退。”周南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德林，长沙王那个老狐狸，此番进京号称是看望女儿，竟然带了上千名护卫一同入京，摆明了是没把朕这个刚行过冠礼的皇上放在眼里，好在有王兄帮朕盯着他，料他也惹不出什么大事。”

“可不是么，赵王殿下对皇上真的是赤胆忠心，时时刻刻都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呢，有他坐镇，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差池。”德林附和道，“皇上，这时辰已晚，您早些去歇着吧。”

“朕还不想睡。德林，拿那具七弦琴过来，朕想弹上一曲。”

德林回答一声是，转身之间在心底连连叹气，他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傅明月此人该多好，皇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和痛苦，他和赵王两兄弟之间也不会有这么多隐忧和猜忌。这些也还就罢了，最让德林不安的是，傅明月对皇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比如对待后宫女子的恩宠，皇上已经不关心自己的好恶，而是根据傅明月的好恶来做出选择。此事尚能说是皇上自己后院的私事，可是长此以往，皇上会渐渐失去自己的判断，而一味考虑和契合傅明月的意志，这可就是大事了。

况且傅明月的身份从来都还是一个迷，即便她有无可辩驳的身份文牒，但是一个小县城县令的女儿身上怎么可能会

有这么多的本事和技能，还有那远超同龄人的洞察力，这一切都表明傅明月的真实身份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或许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魂。究竟傅明月存着何种心思，谁又能说得清呢？此刻她站在萧斯年的立场上，同样也是站在大梁国的立场上，但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的能量如此之大，且不在皇上受控范围之内，若是她在赵王和皇上之间挑唆些什么，又或者她抱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怕国将不国，而这才是让德林最担心最害怕的。

皇帝的七弦琴声飘荡在空旷的宫殿内，他弹奏的分明就是那一曲越人歌。琴声如泣如诉，让人听了忍不住要潸然泪下。其实皇帝萧斯言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完全不输于萧斯年，只是平日谁也不敢让皇帝没事弹奏一曲，所以萧斯言的琴艺只能是孤芳自赏，养在深闺人未识了。

德林知道，皇上只怕会弹上许久的琴，而且在这期间他是不允许别人去打扰他的。于是，德林在香炉里添了一些宁神的安息香后，悄悄退了下去。他在想，若是皇上仍然执迷不悟的话，他或许是该去找他的师兄德方商量一下应对之策了。

德林和德方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他们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任中常侍刘贤只收了他们这两个徒弟。论年纪，其实是德方小，但因为德方入师门较

早，所以按规矩德林是德方的师弟。刘贤一个宦官能任先帝爷身边的中常侍，且多年屹立不倒最后得以善终，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而他教的这两位徒弟，除了武艺高强外，还有着各自擅长之处。

德方因其相貌出众，早早就被当时的皇后谢瑶环选中做了中宫的总管太监，后来又接任他师傅当了中常侍。他最擅长的是刺探消息以及刑讯，而他的天人之姿与他的冷酷心肠实在是太大的反差，以至于宫里的人一听到德方的名字身子就开始发抖，因为有他出现的地方必伴随着鲜血和哀嚎，最后必定还会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德林因心思细腻稳重，被谢瑶环指派到当时还是三岁孩童的萧斯言处，陪他读书，陪他玩耍，萧斯言每日看见次数最多时间最久的人自然也是他。多年来全心全意的陪伴和呵护，让德林成了萧斯言最信任的人，当萧斯言登基称帝后，便提携德林当了首领太监，行政级别仅次于德方。

虽说德方的官衔比德林高，但因为德方平日里极少露面，活动范围仅限于谢太后的太初宫以及暴室，所以论起在前朝的知名度，德林要远超德方了。人人都知道皇帝跟前的大太监德林公公，人人都想着能和德林公公套上近乎，却只有小部分朝堂上的老臣知道，德林上面还有一位姿容出众的德方公公，而真正掌有实权的也是这位德方公公

。

“师弟，今夜你怎么有空来看望师兄我呢？”德方耳力极好，德林踏入他居住地院门的那一刻，他就听出是谁来了。

德林在德方面前一向恭敬有加，“师兄，夜深来访，实在是唐突了，还望师兄不要怪罪我才好。”

“师弟说哪里话来，师兄我向来睡得晚，你比谁都清楚。”德方一身红衣，长发垂肩，脸带微微笑意，端的是天人之姿，完全看不出一个擅长刑讯之人的乖戾残暴，“师弟，如今你是皇上身边第一大红人，要料理和操心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今日夤夜来访，一定是有要事相商。我这里最是安全不过，你有话就直说吧，你我师兄弟之间无需那些客套。”

“师兄一向快人快语，我就不绕弯子了，师弟我想请师兄亲自出马去调查一个人的身世来历。”

“这世上能让师弟你如此上心的人会是谁呢？且让师兄我来猜一猜，嗯，多半是傅明月那丫头吧。师兄我最近也一直听到关于这丫头的奇闻轶事，确实是横空出世的一个小丫头，却做了不少耐人寻味的事情，而且皇上对这丫头也曾经动过心思，师兄我没猜错吧。”

“师兄一直都比我聪明，自然不会猜错。”德林微微弯腰，脸上全是恭敬之色。

德林对他这位师兄一直心存敬畏，一来是因为师兄入门早，德方几乎是一出生就被师傅刘贤收养了，名义上是师徒，感情上却更接近

父子；二来是只有他清楚师兄的本事和手段，那绝非常人所能企及的，就是德林自己，若单论武功，也不过能挡住师兄的攻击接近上百回合而已，最后必定是要落败的。在这世上，德林最关心爱护的人是皇帝萧斯言，最敬畏佩服的人除了师傅刘贤外只有师兄德方了。

“那丫头不是明年就要嫁给赵王了么，师弟你还担心什呢？”德方的笑容在月光下看起来如此无暇，但德林却深深知道，师兄笑容越浓，就代表对方越惨。

“皇上始终未对傅姑娘死心，还以保护傅姑娘的名义派了周南到傅宅，专行监视刺探之职，隔日就要来向皇上汇报傅姑娘的一言一行。皇上正值风流少年，喜欢一个女子原也无可厚非，但明知对方是自己未来的王嫂，仍行此等非光明正大之事，实在令师弟我非常担心。若是皇上因为这个女子行止上有所差池，岂不是被朝堂上下所耻笑，也是我等未能够尽职。”

“哦，皇上居然做出此等行径，确实不够光明正大啊。”德方敛了笑容，正色道，“有一件事情师兄我不妨透露给你，傅姑娘确实没将皇上放在心上，她似乎真的淡泊名利，全无要成为一国之后的想法。上回冲撞太后之事其实是那丫头和太后联手演的一出戏，只是为了让皇上死心罢了。”

“竟有此事？这世上真有视名利富贵如粪土之人？她明知皇上对她

痴心一片，却仍是铁了心拒绝？这可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向往的荣耀啊！”德林着实感慨，“或者她真的与赵王情深义重，彼此早就私下里有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