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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撇撇嘴道:“她向来不管娘家的闲事,我还能指着她替我说服太后去?”
“陛下,如今阖宫上下都在议论福王纳妃这桩大喜事,却忘了这次是陛下的两个儿子同时受封。”李彦眨着眼睛道,“弟弟那边花烛爆喜好事将近,哥哥这边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这厚此薄彼,只怕令皇后要心生怨怼。还有徵王鳏居已久,继妃的人选却一直悬而未决,他是被徐家的人耽搁了的……”
“——阿楝那里我自有打算,眼下不是时候。不过……你是说为杨檀选妃?”
却说威国公府这边征期在即,刚忙完世孙的婚事,就遍请京中亲友,连开三日辞行筵。这时节秋风乍起,公府花园的芙蓉花已经开了,筵席便设在锦云楼,又请了京中有名的班子,搭了台子连唱三天。威国公府是军功出身的开国功臣,如今重掌军权,一时炙手可热,往来都是公卿大臣。楼上女眷这边,坐席的是长孙媳的母亲谢沈氏,虽只是个三品淑人,比那些公府夫人们还差个半步,无奈她是当今三皇子的亲外祖母,谁也不好坐到她前面去。
谢远遥是妇,连府门朝哪边开都不太摸得清,跟着婆母威国公世子夫人应酬了半日,已站得腰酸腿软,头晕眼花,少不得躲到母亲身边来偷一会儿懒。自三朝回门之后,这还是沈淑人第一次与小女重聚,因嫌外间人杂不便说话,母女俩索性相挽着离了席,找了间清净的花厅慢慢坐着吃茶。
还未讲过三句话,沈淑人便道:“前日我进宫看你大姐姐,瞧着精神渐好,脸上也不似先时那般蜡黄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你也进宫去看看她。”
谢远遥嘟着嘴道:“如今不比在家时,能不能出门不由母亲说了算。”
“傻孩子,你婆母是个和善人。”沈淑人道,“再者,你进宫觐见娘娘,她还能拦着不让?”
谢远遥刚想说说威国公世子夫人,忽然想起一事:“母亲此番进宫,可曾见过琴姐姐?”
沈淑人摇头道:“她又不在内廷,哪里说见就能见到呢?”
谢远遥默了一会儿,道:“娘和姐姐……是再也不管琴姐姐的事情了吗?”
“她早已是天家的人,娘也无能为力。再说,她在徵王身边过得挺好。”沈淑人拍拍谢远遥的手背以示安慰,忽道,“……莫不是你哥哥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谢远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昨日谢迁前来赴宴,遣了他的心腹侍妾晓霜到内院来问安,特意向二小姐提起琴太微不能回家之事。谢远遥心中了然——以谢迁的立场,又碍着沈端居在中间,自不好开口乞求父母,他便将主意打到了出嫁的妹妹身上。谢远遥一时血勇,当下就拍着胸脯向晓霜保证,一定求得母亲松口接琴太微回家。然而沈淑人还未等她深说下去,立刻埋怨起来:“你也嫁了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知轻重?当初你哥哥和琴姐儿在皇史宬闹的那一出,几乎将你爹爹和我吓死,这中间也有你的错!——亏得皇上不计较,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到现在你还替他俩穿针引线,真是不知死活了吗?”
谢远遥被娘亲一通劈头盖脸数落,倒也没泄气,立刻回击道:“原是皇上都不计较的事,母亲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沈淑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谢远遥连声道:“去年琴姐姐忽然被抓入宫中,本就莫名其妙。抄查琴家的时候,皇上既没有找我们家麻烦,就不可能非要和琴姐姐一人过不去,实际上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她被抓了啊。如果当时咱们就以祖母的名义向皇上求情,大约琴姐姐早就放出来了。可姐姐千推万阻就是不肯向皇上开口,一拖再拖,直到琴姐姐被皇上撞见,事情才不可收拾。我就是不明白,娘和姐姐到底在计较什么?姐姐在皇上面前那么得宠,却连自己表妹也不肯施救,说出来真令人心寒。”
“胡说!你怎敢这样说你姐姐?”沈淑人板着脸喝道,当初淑妃到底在怕什么,沈淑人亦不甚了然,然而——“宫中的事情岂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谢远遥拧过头,心中郁闷犹未平息。她也是嫁过来这几天,隐隐听到夫家妯娌背后议论,才起了这些心思。威国公府娶了淑妃的嫡妹做世孙夫人,那些眼红心热的旁支亲族,少不得将谢家的是非拿出来搬弄一番。谢远遥初为人妇没有几天,亦尝到了几分冷暖,又想起娘家那本难念的经,索性一并吐了痛快:“嫂嫂今日也没过来,我听晓霜说她有一个夏天没能起得来床了。连我听着都难过,娘就不心疼吗?当初若早做决断,又何必弄到如今这样,谁都不好受。”
这话生生戳到了沈淑人的痛处。沈端居与谢迁亦是青梅竹马,沈淑人只道换了这个媳妇谢迁纵有不足,总能夫妻和睦。沈端居入门之后又一贯贞静柔顺,房中从未听见吵闹声。直到谢迁收了琴太微留下的丫鬟晓霜,沈淑人才觉出有点不对劲儿来。自初夏入宫觐见之后,沈端居便一病不起。沈学士的夫人登门看望女儿,出来的时候直掉眼泪,口口声声要带女儿回家。沈淑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儿子娶亲半年还不曾圆房呢。
倘若沈端居当真含恨而亡,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谢家虽然势盛,却也不能随便得罪山阴沈氏。沈淑人少不得跟学士夫人百般赔罪,守在媳妇房里劝慰了一整天。然而谢迁自做了官,愈不是她能支使得了的。沈淑人一狠心,把晓霜锁在自己院中的小黑屋里不让见人,逼得谢迁在沈端居房中一连留宿了半个月,沈端居亦不得不跟着求情,晓霜才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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