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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咄咄逼人时,她的嗓音带着种来自江南的轻柔温暖,虽保持着平静和疏远,但听上去已经能化了人的心。
“我来看看姐姐。”卫怀柔颔。
他尾音中带着乖顺,偏偏长得又漂亮,就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刚刚从梦中醒过来,偏了偏头的感觉。
余光瞥到谢安,她换了件鹅黄的裙衫,衬得肤色有些苍白。
卫怀柔不着痕迹,慢慢收回了目光。
“方才顺路过来,来看看姐姐。”他补充一句,旋即垂眸,目光轻轻落在谢安身上,然后又有意地将目光避开了谢安,看着别处打量。
他仿佛是在官场里那种尔虞我诈的日子过久了,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但毕竟还是个十六七的少年人,说谎间的神色闪烁留意些便能看得出来。
谢安假装看不出什么,却低头不自禁地笑了笑,转身吩咐绣云:“再去拿个手炉来。”
谢安将绣云递来的手炉裹上了一层毛绒绒的裘皮,塞进卫怀柔手中:“三郎许久没来府内,我带着三郎转转。”
他面上有些讶异,旋即轻轻笑了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微微拉住谢安的衣袖:“姐姐,小心滑。”
谢安低头看了一眼,才留意到积雪刚化、湿滑的地面。
她温声笑了笑:“前几日别府送来了些京城里少见的黄梅,这会儿刚栽下就都开了,甚是漂亮;还有外院恰巧开了些九瓣梅,形状样貌很是特别……”
他看着走在前面,在一片雪色里步履语显得有些仓促的谢安的背影,那点温顺消失殆尽,瞳孔漆黑望不到尽头,而眼底染上一层浅薄的细碎笑意。
第六章
绣云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安和卫怀柔已经走远了。
谢安拥着手炉不疾不徐地走在雪色漫天的长廊里,卫怀柔便压了步子随在她身后。
素白与淡红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交织在一起,谢安不时回过头来稍稍抬头微笑着看一眼随在身后的卫怀柔。
绣云一时间看的有些傻了。
谢安想起他已经许久没回来过,怕他觉得生分尴尬,便随口挑了几个京城里最近生的有的事讲。
她讲的时候,卫怀柔就跟在她后面安静地听。
还没有来得及讲多少事情,已经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快到外院时,门口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谢安回过头去,正要提醒卫怀柔小心脚下,却看见他微微仰头,目光停留在挂在长廊尽头的题字和书画上。
目光温柔专注地落在那些小字上。
这些字也好、画也罢,府里的人最多只会在路过时看上一眼,装模作样地称赞,女子作画写诗纵使被接受了,也不会被太多的人瞧得起,而面前的少年却迥然不同,她看见得他的眼底里的神色……仿佛是很喜欢的?
谢安看着他的神情,一时间恍惚,片刻才走近,笑着温柔解释道:“闲来无时写着玩的,祖母觉得尚可,便命人挂了起来。”
挂在长廊上的书画每一幅一看就是认真画,认真写的。
簪花小楷的字迹匀整隽秀,婉约中又带着行云流水般的舒畅,画的山水花鸟更是细腻到了极处,每一幅都栩栩如生,带着韵味融入长廊里,已经不是苦练书法能造就出来的水平。
内行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些画作竟然出自一个姑娘的手。
卫怀柔偏头,余光恰巧落到她身上。
谢安正微微抬头,髻上的钗子上悬下来的流苏正碰到她泛着微红的耳垂上。
他不着意地将目光收回来,再抬头时,那些见不得光的细碎的心思都已经消失殆尽。
“姐姐的字,很好看。”他的声线很干净,又轻又温软地在空气里化开。
谢安回过神来。
那双眸子里满是真挚与诚恳,见她望过来,又多了一点温顺。
谢安弯着眉眼笑了笑。
她忽然觉得几年不见,他不仅仅是个子蹿高了许多,还有心思上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少年是自己收养回来的缘故吧。
长廊外的落雪掉到手心,谢安被冷了一下,她缩回了手。
“姐姐,这儿冷,我们走吧。”他注意到她缩回到暖炉边的手,不动声色地拨开了眼前碎,轻声说了句。
还没到前院,隔着几丈远就听见了丫鬟们在嬉戏的声音。
大抵是元宵快到了,又碰巧京里难得连着几日的大雪刚刚停了会儿,府里的下人们早没了心思,尤其是那些还正值豆蔻年华的小丫鬟们,抽了空便出来用雪闹着玩。
谢安并不阻止,远远看着镂空的花样繁复的窗外丫鬟们互相扔着雪球,乌乱飞,笑容灿烂的模样,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
卫怀柔站在谢安身后,刚好看见。
正好是夕阳西下,她捧着手炉站在白墙黑瓦的阴影下,连着嘴角的一丝笑意也染上了冬日里阳光般的暖意。
瘦弱的身影和几年前那个还带着少女味儿,扎着系着蝴蝶丝带的双髻,一路红着鼻子搂着他回府的豆蔻少女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慢慢唤了一声:“姐姐。”
听到这声,谢安毫无察觉地转过头去,他正抬眸望向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温顺的笑。
谢安走近过去,顺手替他拍掉了那些落在衣上的雪。
卫怀柔的目光落在正在给他拍雪的那双柔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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