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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遥清晰得看见那个一向接送他上下学的司机面上展露的诧异，他看见他眼里透露出的震惊，几乎刺痛了他的眼，但这些都无所谓，他的目标只此一个。

  他奔向他的追求和爱，他咬紧下唇，咬出血来也不停下。

  他眼泪汪汪抬起头，看向他的避风港，喉咙里是呜咽的悲伤，他说：“学校里有人欺负我。”

  他撒了个谎，刻意咬伤了唇角，粉色的血渗透出来，他伪装成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无人怀疑他的目的。

  他抱着6续意，抱住了自己一直想获得的怀抱，几近贪婪得汲取温度，温热的怀抱令他昏昏欲睡，可他并不想睡。

  他眨着眼，眼角是溢出的泪珠：“我不怕他们欺负我，我想去找你，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去找你。”

  他颤抖着说话，瑟瑟抖的可怜。

  6续意的怀抱里有股香味，掌心也是温暖的，温暖的掌心拍在他的后背，嘴里哼着古老的歌谣，他匍匐在这片温柔里无法自拔。

  6续意抵在他的耳边轻声安慰：“一切有我。”

  他说：“会好起来的。”

  后来的确好起来了，他转了学也得到了更多的爱，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一个个长大了，个子拔高的度很快，6续意把他们安排到二楼的房间，6遥总在半夜悄悄溜进他的房间。

  在6续意眼里，他是个极懂事的小孩，也正因如此他一切举动都能得到相应的纵容。

  懂事的小孩也有私心，隔着溶溶月色，他看着6续意紧闭着的眼睛，这双眼和他的母亲很像，可他并不思念她。思念留给弱者，留给泣不成声的失败者，6遥埋头亲了亲6续意的眼，一道亮色，那是他留下的占有印记。

  第28章小少爷

  6遥是个私生子。

  生父不详，他出生在一个城中村，住在城市别墅大院里的人赐给它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贫民窟。

  贫民窟在城市最角落的北方，城里人垃圾都往那儿倒，加上路又敞亮，他们总爱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有了钱连良心也不顾了。可钱与良心从来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6遥想不通为何他们要这样做。

  他只在清晨，天还没亮透的时候看见远处开来几辆大货车，高而壮，隔得远远的更显气派。乍然望去，好像他在垃圾桶里翻到的海报里的变形机甲。他觉得好玩，早起也要去看它，太阳还未出来，世界仍处在昏暗中，这时他便已经清醒了。

  他睁开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踮起脚远远得看向远方，高耸入云的机甲伴着清晨雨露，晨鸟戏鸣来了，呼啦啦一片的云被它剥开，车顶冒出一片黑雾，比雷雨天聚集的乌云还要密，6遥出神地观察，机甲一路驶来碾压了一片翠绿的草地，留下两道沾满油污和淤泥的痕迹。

  它缓缓走向小河边，那是这块土地唯一一条小河，河流潺潺，6遥小时候在里面洗澡，舀起一捧水浇在身上。

  雷电一般的轰鸣声落下，只一声足以震破人心。

  仰面落下的是一片垃圾。红的绿的花的紫的，唯独没有白的，恶臭在这时迅传开，6遥捂住口鼻，难过地闭上眼。

  他觉得一股难言的痛苦涌上心头，难过没有理由，后来他才明白自己大概是无法接受这样脏兮兮的，居然是他的生活。

  母亲伴着巨响睁开眼，她看向6遥，又看向窗外，揽他在怀里，廉价肥皂的香气抵挡住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

  耳熟的儿歌响起，6遥贴着她睡去，母亲有张漂亮而明媚的脸，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痕迹，她的年龄比村里所有女人都要小，走在路上仍有人唤她小姑娘。

  小姑娘的怀里揣着一个他，路过想要搭讪的行人便讪讪熄了声，6遥看他们面上呈现的遗憾和落寞，居然感到好笑。

  他知道母亲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将目光分给他们，那么枯黄消瘦、贫困潦倒的人，自然比不上母亲贴在胸口，日夜观摩的照片里的男人。

  钟表不是他们阶级的产物，6遥却从母亲身上看见了，在她的怀里，带在脖子上的项链连着钟表，他看见钟表上镶了一连串的钻石，每每打开几乎要刺痛他的眼睛。

  6遥有时做梦，梦见一辆汽车将他们母子接走，尾巴后面的尾气都透着香气，城中村的其他人朝他投来羡慕的目光，隔壁的二狗子不再欺负他，那张沾满泥土的拳头再也落不到他的脸上。

  他常常做这样的梦，但这一切也只在他的梦中存在，他的一切幻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人是现实的，饥寒交迫的时候不会思考除却吃住以外的事。

  他一日日长大，邻居换了一个又一个，或许是感染什么病死去了，又或者是财搬进了城里，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生，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运转。

  除了6遥。

  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自此他终于成为一个物理、心理乃至公认的孤儿。

  孤儿6遥得到的遗产是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屋，和一块钟表。

  很小的钟表，里头的照片泛黄，男人和女人笑着拥抱，6遥观察，观察久了，居然有些酸涩，眼泪顺着脸颊落下，珍珠大的豆子接连不断。

  他想自己没有亲人了，又想父亲为何从不来找他。他想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得体，一副好皮囊，自己以后也会如此吗？

  白日梦也是梦，他日复一日的等待，守在村口的进出口，凌晨的垃圾车进场将他熏醒，夜半寒冷的凛风令他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