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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向众人行了半礼，说道：“诸位将军劳累多日，我不曾道谢，今日便还这一礼罢。”

  吕大忠连声说道“怎敢、怎敢”，其余众人也是激动异常，几人又讲了几句，气氛格外融洽起来，于是继续向前。陈香云一行便要从此门而入，到营中巡查，吕大忠向一旁使了个眼色，阿罗就懵懵懂懂地被推了出来，被攮着一路跌跌撞撞凑到了几人身侧。

  吕大忠悄悄望了望几人神色，抓准时间，便出声道：“这是阿罗，颇晓武艺，年方只十二岁。哦，她是慈幼院出身，下头弟妹众多，也常照看，是个极细心的人。”

  不知是被哪一句话触动，陈香云不由产生了好奇，便招手叫阿罗过去，问道：“过来，我瞧瞧，好孩子，告诉我，你就叫阿罗么？可还记得自己的爷娘，或是什么亲人。”

  “我阿耶阿娘都去了。”阿罗说道，“我随阿娘姓氏，是姓向，阿罗是小名叫着顺口都这么唤我。”

  赵明闻抚了抚阿罗的额，便向陈香云笑道：“这孩子我知道，却不想竟长这么大了，先前见时不过那么一小点。”

  陈香云便点一点头，问阿罗道：“既然长大了，咱们再叫乳名便不相宜了。我给你起个大名好不好？”

  “就叫——”见阿罗应好，她沉思了一会，笑道：“就叫向和光，怎么样？”

  陈香云慢慢念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这是老子的话。世事常变，本心却不移，这便很好了。”陈香云虽然对向和光这么说着，眼睛却始终望向赵明闻，然而等到赵明闻回望过来时，她又垂下眼睛，不再看了。

  第118章

  即使朝廷对边地的控制逐渐减弱，辐射向四方的影响也如日暮西山般慢慢消退了。虽然无数人唱衰，但事实上大梁的军队，却是仍旧保有一定的军事实力的。这其中既有朝中不乏出色将领的影响，还有其府兵与募兵制共同施行的缘故。

  百姓们或许并不会关注这一点，他们更喜欢将目光投向自己面前的生活，除非事情已到眼前，否则绝不会去看，顶多在茶余饭后，嚼一嚼那些已经变色无味的寡淡传言，或者热衷于在夜晚用以恐吓不愿睡觉的孩童们。

  陈香云本也不应该知道，作为天子亲女，金枝玉叶，这些粗鄙的，甚至是侍奉宫人们觉得过于麻烦的事情不会、也不可能传到她的耳中。她的姊妹们每日畅谈的只有夜宴欢歌，饰衣裳，这些常被归于女孩家的玩意。

  但是现在，当陈香云身处于异域，要开始真正学习经手政务时，她便不得不知道这些了。

  好在赵明闻是很熟悉这些军务上的事情的，一是因为她幼时陪伴赵从峻驻守居留城，也曾明白，二来是军机要务并不能叫外人知晓，赵安时人在京中，却要常常经手这些事情，他年纪已经大了，精力不济，既多了赵明闻这样的帮手，便少不得托些事情过去。

  自然，那些真正重要，关乎内里的东西，赵安时从不会叫赵明闻知道。但一叶知秋，哪怕从那些琐碎言语里，如粮草、如兵械，也能依稀窥见整支玄甲军的全貌。

  “宿卫、镇戍、征伐。这是他们的职责。”赵明闻说道，她从撷芳手中接过一个册子，递向陈香云。

  “看看吧。”她叹道，“看出什么不同来没有？”

  陈香云快翻阅起来，她只是大致浏览着上的名字，略长些的语句却都跳过了。过了一阵，陈香云忽然停下手上动作，问道：“这里头的人，不对。”

  “是不对。”赵明闻点头道，她望向吕大忠，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其向陈香云解释。

  然而吕大忠却似乎面有难色，一会，才把向和光推出来。

  向和光却并不怯场，侃侃谈了起来，显然此前便打好了腹稿，有了准备：“书册里的人我等按照义成公主所命，分成数次，一一排查过。单子上开列的三百四十七人，又一百二十五人，没法对上名貌，再往下查，都说是受原主雇顶替来的，经手的人已将其单独列出，重记录名姓了，公主一看便知，那顶上朱写‘否’字的，都是一样的人。女眷们也标下也曾进行盘查，只是并未有过记载，除却十四五人自答为佥妻的，其余的始终沉默相对，并不肯说。”

  陈香云不由皱眉：“这是天子的役务，他们怎敢如此倒施逆行，如此欺上瞒下？！”她显然并没有意料到这件事情，语气中也不由带上了些微惊诧。

  “我许诺给予他们的田地，如此还不肯满足吗？未免也太过欲壑难填了！”陈香云不由怒道。

  “若能得田，自然是意外之喜，只是为这田地抛却父母亲族，从此百代就唯命是从于下，为奴为隶，任凭贵人驱使打骂，这便不是一划算的买卖了。何况这兵丁从军，二十岁入，六十岁出，田中所产尚不够妻儿果腹，如此，自然不愿了。”赵明闻平静地答道。

  她旋即又道：“至于这冒名顶替的事情，那算是旧例了，阿姊也不用过于惊诧，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陈香云敏锐地抓住了赵明闻话语间的意思：“看来我预料的没错，你早就知道十二卫军业已没落？果然，那头的事情闹得比我想象的更大。只是我并不明白，为何朝臣贪墨拨下的钱米，却致使百姓如此厌弃军伍呢？”

  陈香云的疑问本来无可厚非，谁知赵明闻听了，却不由地有些讶然，她问道：“令外大人故杨元公于此事上牵扯甚多，以致引来了杀身之祸，此事过去并不久，我虽是小辈，并不曾亲眼见证，却听很多经年的老人家谈论数次。这样大的事情，公主怎会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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