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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信长指定的继承人,信忠为人处世较之信长而言相对要温和许多,在家臣属下和百姓之中拥有良好的口碑。在以胜家、长秀为的家老当中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其品格、魄力和能力也被家臣们所认同,尤其是没有辜负信长的期待。
由于正室浓姬一直都没有生育后代,有传闻说信长后来与原本的正室浓姬离异,欲以吉乃为正室。没人清楚他最后有没有离异成,不过吉乃三次分娩都是在娘家的生驹宅第中,这说明信长并没有将吉乃带入城内。直到信长迁移居城到小牧山城的时候,才在那里为吉乃特别建造了宅院。但那时的吉乃在生完三个小孩以后,卧病在床,已经无力去小牧山了。
后来信长还是将她移居到小牧山城,在这段时期,信长频繁的奔走于清州与小牧山城之间探望吉乃,还为吉乃特地准备了出行的轿子,不过对她的健康并没有什么帮助,没多久吉乃还是在清州城中去世。人们一般认为她的年纪比信长大上好几岁,也就是约在三十九岁时逝世。
信长和家康一样,看上去都是缺乏母亲关爱的人。不同之处在于,信长的生母一直在家中,却讨厌他。家康的母亲自幼被迫离开,即使从小不在身边,关爱之情却从未减弱。信长自幼深受父亲溺爱甚至袒护,使他行事肆无忌惮。家康自幼失去母亲,父亲也被刺杀,从小被先后掳去清洲和骏河当人质,学会了隐忍。
他们两人都有一帮好家臣和小伙伴,肯一起患难与共,甚至家康当人质之时,有的家臣们还一路讨饭着爬来找他,还有一些已故家臣的寡妇背着年幼的孩子,一路乞讨,送孩子来陪伴家康身边,陪他一起当人质、一块儿长大。在收成不好的荒年,有的家臣一身本领却不去打家劫舍,更不肯为别人卖命,宁可当乞丐,沿途乞讨,挣扎活下来,日夜守望,等候时机为家康效力。他长大后终于回到三河时,与他们相拥哭泣,场面感人。有这样一帮忠诚的伙伴长久守护,帮助他终于熬了出来,大概靠的就是他们那里的这种“三河魂”。
家康之母于大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信元,出了名的心黑手辣。信元在他父亲去世之前,设下圈套逼死同父异母之弟信近,据说信近用另一具尸体移花接木,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去,而自己改名流浪在外。
信元背弃义元而投奔信长之父信秀。他的背弃间接导致了家康少年时代的人质生涯。信元在其父死后任下野守,大兴盐业,曾下令于海边放飞众多灯笼以纪念其父,被百姓称为“就连京城亦无此景”。
义元战死于桶狭间之后,于大与信元这对兄妹乘机帮助家康去跟信长缔结“清洲同盟”。但自从三方原增援家康大败,随即又在伊势长岛作战失利之后,作为信盛的同僚,信元被罢免,投靠家康。天正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他被怀疑与信玄之子胜赖串通,信长下令让家康诛杀信元。
有乐说,那天他也在。家康让信元捉阄玩儿,信元摸了一张纸片,打开瞧见写着“死”字。后来有乐再拿出罐子里面另一张纸片儿去看,却也是个“死”。
“这是什么阄?”夕庵拿着一张小纸签儿,纳闷地问道,“为啥这么多人捉到的阄全是跟秀吉做一组?他有这么受欢迎吗?瞧,我也是跟秀吉……”
“秀吉是‘百搭’。这意思是谁都能跟他搭配着组队,对不对?”利家拿着纸片儿,琢磨道,“那我们究竟有多少人跟他上去一起飞呀?”
友闲瞅着他们伸来的纸签儿,懊恼道:“我让几个小姓们帮着往准备捏成团儿的纸片写上名字。想是他们写重样了,没赶得及互相核对就被你们抢着‘捉对厮杀’……”
“捉阄不靠谱,”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这阄全乱套了,你们连捉阄都不会,让前久大人笑死。就这样,由我来指定组合。秀吉跟信雄、长秀跟信孝、利家跟权六、藤孝跟信包、一铁跟光秀、友闲跟夕庵、康长跟前久……”
“主公啊,夕庵晕了。”秀吉叫唤道,“让有乐替代他那个位子,好不好?”
“他为什么晕?”眼神疯狂之人止扇不摇,皱眉询问,“刚才不是还很鲜灵活跳吗?”
“想是年纪大了呗,”秀吉挠嘴道,“经不起太多折腾,陪咱们通宵泡澡之后,早上才跟你游水回来,一看到还要跟你爬去那么高的山坡上,然后又飞下来,他就晕眩不支、血涌上脑,先倒下了。主公啊,我跟你一起退休后,是不是咱们只能跟这班老家伙一起玩啦?年轻一点的都跟信忠公子接班去了对不对?”
利家在旁瞥他一眼,探询:“你也要退休?权六老爷和光秀大人年纪比你大,他俩都还没萌生退意,你怎么这样猴急呀?”秀吉啧然道:“激流勇退是美德。况且我跟主公是一路跟到底的,他要退休,我只好也跟着他退出江湖了。从此金盆洗手,专陪主公玩。”
目光疯狂之人瞪他一眼,冷哼道:“你嘴甜。我还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信忠那边没留你的位置吗?人人皆有一席之地嘛,你又担心什么呢?你们应该帮着信忠,谁要你跟我一起引退?我身边没人陪我一起玩吗?咦,秀顺去哪里了?还有老楠怎么也没影了呢?这两个老家伙刚才没有下船吗?”
秀吉摇头道:“没看到他们两位老人家下船。主公啊,我先前还以为秀顺早就死了呢,回乡时我还办了些香烛和纸钱什么的,预备找人打听他坟头在哪里,好顺便去给他上上香……谁料到他又跟鬼一样冒出来,刚才我看到他坐在船上盯着我看,脑门儿直窜寒。”
利家转头叫唤:“利长,两位老人家还在你舟里吗?你小心些搀扶秀顺公和楠老下船。”
“我好像又听到落水声了,秀顺又掉水了是吗?”目光疯狂之人懊恼道,“赶快去捞他上来。他都退休好多年了,还跑出来干什么?秀顺这厮当年不是和林秀贞一起去打过海战吗?他怎么不会水性啊?”
名叫信张的灰老者仰着头说道:“天正二年七月对战伊势长岛一向一揆,秀顺确实与林秀贞一同乘战船打过海战。不过我记得他俩应该都属于旱鸭子,不会游泳。”
“怪不得打得这么难看!”眼神疯狂之人郁闷道,“跟你们这帮乱七八糟的家伙一起折腾,我能活到今天也算奇迹了。你看看,友闲、正虎、夕庵、还有谁?加上林秀贞、秀顺这帮老家伙……我上阵打仗时一大帮文人也跟着一拥而上,经历了多少枪林弹雨,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一个都没死啊?好像也没受什么伤……”
“文人没死一个半个,猛将死了不少。”一个没牙齿的秃头老叟让人搀着颤巍巍地走近,瘪着嘴说道,“长岛那次最狠了,我们一下子死了多少个亲族至友?你大哥信广单挑敌将历来所向披靡,却在长岛与一揆方武将大木兼能的决战中战死。而且他最后这场战斗却不能算是单挑,那个名叫兼能的猛汉肩扛一根大木桩横扫千军,接连杵杀我们许多亲戚,我还记得阿六家那个孩子整颗脑袋都被杵扁了。信张一上去脖子都被撞歪。本来他的脖子就有问题,这一撞更有问题了……还好咱们全家亲戚一拥而上,信包剑剑溅血、信照快刀抹喉,总算制住了那几个巨灵神般的大木家族猛汉,抢回信广遗体。”
我忍不住小声问:“那是谁呀,看上去很衰老的样子……”有乐低声告知:“三叔公?他是很老。一直住在乡下。不过我听说长岛那一次血拼,全家上阵,他也去了。去的时候还有牙齿,回来就没牙了。”长利在旁纳闷道:“那是三叔公吗?我一直以为他是六姥爷。为什么我从小喊他‘六姥爷’,他也接受呢?”
“林秀贞的儿子新二郎也是在伊势长岛与一向一揆血拼时战死。”名叫信张的灰老者仰头叹道,“我记得他还那么年少,倒在我身旁,半张脸没了。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我给他打造的十文字红纓鎗……”
正聊之间,突然传来哭声。河岸边有小舟靠泊,伴随着一些男女啼泣,数名黑衣僧络绎而至。其中有个老僧面容愁苦,在众愕之间合什拜称:“贫僧来自京都天龙寺,顺道拜见信长殿和诸位大人。”
“天龙寺座,”友闲和一班识得的忙迎将上前,还礼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悲风,”面容愁苦的黑衣老僧在众人簇拥中叹道,“佐渡守去世了。他念念不忘这片乡土,我亲自送他魂归于此。”
“这老和尚是天龙寺的周悦座,”有乐在我耳边悄言之际,友闲他们纷感难以置信,愕问,“谁又去世了?”
“林佐渡守秀贞,”面容愁苦的黑衣老僧合掌垂目,说道,“永禄十一年,信长殿为把义昭送回继任将军,率军开始了上洛之战。当时,佐渡守林秀贞与我在天龙寺盘桓,音容笑貌今犹在,余声绕梁。”
我留意到四周啜泣声越来越多。就连有乐那位当家哥哥身边也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
权六挤上前去,语声微颤,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多久。”面容愁苦的黑衣老僧叹道,“虽然他是流放之身,可还终归念念不忘主公一家和诸位老友。直到最后一息,弥留之际望乡那般的眼神,也还带有老狗眷恋主人的那份不甘与不舍……”
权六哭道:“林秀贞死了?怎么就死了呢?主公……”
信长刚出生,林秀贞就被信长的父亲信秀任命为辅佐这个孩子的席宿老。后来铁斋回忆,有乐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信长,对林秀贞说道:“帮我!”指了指林秀贞,又指着婴儿信长,目光殷切的说道:“教他!”
信秀死后,由于信长顽劣依旧,其师政秀留书自尽。因为不满行为古怪的信长继任家督,林秀贞举兵,目标是废除信长,改立其兄弟信行。结果被信长打败。当时权六也跟他一起造信长的反,另一重臣信盛却支持信长。
权六对信长心悦诚服之后,由于信长的宽恕,林秀贞也不再反对他。信长的上洛之战,其中就有林秀贞。通过与周悦座交往,林秀贞助信长取得京都天龙寺的支持。
天正元年,在义昭决意不惜与信长武力抗争之际,林秀贞出了署名信盛和胜家权六的和平起请文,并在此之后于翌年七月向“越后之龙”谦信公的老臣直江大人景纲出了盖有信长朱印的文书。同年秋,向全军出关于信长出阵夹击我家胜赖的命令。从林秀贞所做的这些事便可以窥见其在整个“清洲帮”中的地位不一般。
在这之后,林秀贞被信长委派去当嫡子信忠的家臣,不久却突然被信长流放。其罪名:“详细是先年信长公有麻烦时,怀有不良居心的理由。”以及:“系三十年前,在尾州策划谋反。”也就是信长对他秋后算帐,而且算的还属于许多年前的旧帐。
“这个人很唏嘘。最唏嘘是他向来低调到近乎于寂寂无闻,一般只在往来文书署名中出现,却连真正的名字也总被人弄错。”藤孝在我后边低声说道,“以前一直被人们认为他的真名是‘林通胜’。其实这纯粹是与松永久秀家臣‘若狭守林通胜’混淆、误传的结果。实际上,他的真名是‘林秀贞’。从《天龙寺周悦文书》中的署名‘林佐渡守秀贞’也可以得知林大人的真名。”
权六老泪纵横之际,前久大人与康长对视一眼,却似暗暗松了口气。前久大人依旧沉默,脸上殊无表情变化。康长忍不住展颜道:“既然要哀悼林大人,咱们就不要玩飞翔这种充满欢乐的危险活动了。大家说,是不是呀?”
“谁说的?”眼神疯狂之人冷哼道,“为了纪念他,我们更要玩!尤其要玩飞翔这种充满危险的欢乐活动。从前他不让我玩,天天逼我做功课,今儿我们就要用更欢乐的玩耍来表达大家对他的怀念。除非你们想立刻回去做功课,每人给我抄三百遍‘资治通鉴’,就抄几十卷那一版。或者抄‘二十四史’,明儿天亮前交作业。友闲,你记得收他们作业拿去烧给林秀贞老师坟前!”
权六哽咽道:“‘资治通鉴’那种厚书抄一卷都要累死,何况几十卷?”眼神疯狂之人睥睨道:“那你打算怎么纪念他呢?又跟他一起举兵反对我吗?”
“瞧你说的!”权六抹泪道,“我以前比你更爱玩。年少时候我爬进的窗比你们加起来都多,出入过不知多少院,甚而远至九州那边的入来院……泷川去哪里了?我要跟他比一比,看谁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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