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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谢庭阙去汝宁后每旬都给他写信，从他一早儿起来吃了什么，到晚上沐浴完穿了什么颜色的寝衣睡觉，事无巨细，洋洋洒洒好几页。

只不过因为卫璇的婚期将至，卫琛一直打不起精神回信。

直到卫璇出嫁的前一个晚上，卫琛本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辗转反侧到深夜，哪知道在躺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实在也是这阵子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

第二天一早儿，靖宁侯府就热闹起来，卫璇大清早就被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洗脸，梳发，添妆。

崔氏还请了全福太太来给卫璇开脸，拿红绳绞她脸上的细绒毛，疼得卫璇龇牙咧嘴，卫琛就在一旁偷笑着看她。

但从崔氏拿梳子给卫璇梳头开始，卫琛就笑不出来了，喜娘一边说好话，他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出嫁的是他。

只不过当卫璇的新娘子妆面画成以后，卫琛就又乐起来了。原先他看话本子，里头说认错新娘嫁错郎，他还不相信，新人走礼前都是互相相看过的，怎么可能会认错新娘子。现在他总算明白过来了，敷上这三寸厚的白粉，天下新娘子都长一个样。

穿戴完毕，卫璇就要去上房辞别老太太，再拜别爹娘。其实成亲后两人就住在卫璇陪嫁的宅子里，离靖宁侯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结果硬生生变得像生离死别，卫琛第一个打头吸溜鼻子，然后一屋子就都开始了。

蒙惟今日也来了，站在一旁脸色冷得难看，卫琛一边抹泪一边死死拉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忿，上去抢婚。

然后是男方家里来催妆，又热闹了好一阵子，接着由卫琛给卫璇盖上红盖头，背上了花轿。新郎官骑马打头，一行人吹吹打打地往那处新宅去了。

到了新宅门前，韩礼牵着卫璇下了花轿，跨过火盆，到正厅行三拜之礼，之后新娘子便被送入洞房。

韩礼今日穿了他打马游街那天穿的状元服，鲜艳的赤霞红丝毫不减他半分的清俊，而是将原本五分的容貌抬成了十分，再加上腼腆却掩饰不住的笑容，更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不过再风流也赛不过卫琛。

艳色抬人却也压人，为了看起来更有气色，今早卫璇梳妆的时候，迎春也给卫琛敷了薄薄一层珍珠粉，还点了些口脂，显得他一张脸愈发秾艳昳丽。

满屋子宾客看不见入洞房的新娘子了，便都来盯着他瞧。

众人都知道靖宁侯府大房有个卫青阳，肃肃如松下风，朗朗若云间月，却没想到二房还有个卫琛，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一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正伤心，眼眶微红，眉目轻愁，叫人见了就心窝发痒，腿肚子打软。黑脸煞神蒙惟见状往前迎了迎，替卫琛遮住了那滴砸在众人心尖儿上的泪珠。

若是卫琛瞧见了屋里的光景，掉下的泪珠可就不止一滴了。

到了吉时，卫璇坐于床畔，韩礼立在她身侧，从喜娘手里接过喜称，轻轻挑起她脸上的盖头。

卫璇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这才看清屋子里站好些妇人，韩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她抬头望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挑完盖头，喜娘便请韩礼坐到卫璇身边，旁边站着的妇人就开始往卫璇身上扔些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干果，嘴里还要说点“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虽说东西不大，砸在人身上并不疼，但韩礼还是侧身给卫璇挡着，屋里的人全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有些胆子大的还要打趣儿一两句。

卫璇看着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恍惚，红烛高照，鲜花盈堂，入眼都是喜庆吉祥的织金赤红，便是再漠然的人在此情此景之中，都会有所动容吧。

她的心底却毫无波澜。

待礼成之后，众人都出去了，屋里只余下一对新人。

韩礼见卫璇额上的额饰有些歪，想伸手替她正一正，刚探手，卫璇便躲开了，他也不恼，看不懂眼色一般强行替卫璇扶正额饰以后，柔声道：“我得去前头敬酒了，你也吃点儿东西吧，不过千万别吃太饱，白天没进食，晚上吃多了不好克化。”

卫璇不耐烦地点点头，赶紧挥了挥衣袖撵人出去。

韩礼到时，卫琛已经在桌上被人劝了好几杯酒了，今日是他长姐大喜的日子，他不好推脱。

见新郎官来了，蒙惟立即将韩礼手中的杯子换成了碗，斟上满满一碗酒递给他，“我与小琛从小一块儿长大，卫家姐姐与我亲姐无异，好好对她，不然要你好看！”

韩礼冲蒙惟点点头，又转身向卫琛作揖，郑重道：“岳父岳母与内弟不嫌我家道清贫，能将康全托付于我，简直三生有幸，韩某在此起誓，今后不立侧室，不抬姨娘，不会叫康全受一点儿委屈。”

此言一出，众宾客无不啧啧称赞，卫琛的那三分醉意却在听到这话后散了个干净，他神色犀利地盯着韩礼看了许久，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卫琛和蒙惟喝得都有些多，卫璇作主给他们二人腾了两间上房来歇脚醒酒。

待下人一走，蒙惟就翻进了卫琛房里。进去时，他正对着月色啜饮醒酒汤，神色寥寥。

“今天你怎么那般驳他面子？”蒙惟说的是韩礼立完誓后，卫琛那长达半柱香的审视。

卫琛冷笑一声，不屑道：“说得好像他许下了多大的诺言似的，不纳妾就算好的了？”

蒙惟暗拍大腿，他真是喝酒喝昏头了，被韩礼这状似深情的话唬了过去，叫卫琛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一般只有高门大户的人家，男人才是妻妾成群的，稍微穷苦点儿的，哪有那么多钱左一房右一房的娶媳妇。韩礼会这样立誓，可见他从未将自己当作普通人，不纳妾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