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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第1页）

几天后，朱可来上班了。听说她只在办公室说了一句：让大家见笑了。就若无其事了。同事还是以前的同事，依旧发发牢骚，说说笑话，对朱可的关注几乎化为零了。

那天李小惠和苏南从食堂出来，刚看面对面的碰到了朱可。朱可穿着一件吊带，乳白的肌肤大幅度地露在外面，看上去很有质感。李小惠多少替她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怎么跟她打招呼，但是朱可落落大方，朝她俩“嗨”了一句，便款款走了过去。

见李小惠吃惊，苏南便说：我说对了吧。你看朱可，笑容比你还要自在。

李小惠吐吐舌头，说：你是先知。

两人午休时躺在床上，又讨论这个话题了。苏南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各有各的生活方式。

李小惠说：也对，但无论如何，面对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我是迈不出那一步的。

苏南乐了：若是你爱，你还是会的，对吧。

李小惠脸一热，心想这个坏蹄子，挺能钻牛角尖的。便说：情欲情欲，先有情后有欲。无情哪来欲。

苏南盯着她，说：你还颇有研究的，只要东风一到，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李小惠看着窗外的阳光，五月的风里夹着槐花的香味，清清冽冽，生活是安宁的，也是美好的。或者说，生活因为安宁，所以美好。目前，她对风花雪月不感兴趣，她的兴趣在人民币上。她打算把那个三室两厅的小居室重新装修一番。三年前买房买得仓促，装修也是简简单单的最省钱模式，现在她都不敢把同事往家里带。如果年底再搞次装修，至少也得十万吧，才买了车，没钱。她轻轻叹了口气，对苏南说：如果一定要找情人，就做钱的情人吧。

苏南白了她一眼，说：你像个女人行不？每天就想钱的事，我告诉你，你这样会宠坏你家东明哥哥的。

李小惠说：你那套道理我都听得耳朵生茧了，说点新鲜的好不好。男人女人都需要钱，现在倡导男女平等，养家糊口的担子一人一半，有什么不对。我这叫做振妇纲，懂吗？

苏南说：好好好，你厉害，说不定哪天担子全部落你肩上，你那叫女中豪杰，叫做顶天立地的大女人。

经苏南这么一形容，她不由得也笑了，顶天立地，那是女人吗？

放学后，她急急地回到“美丽家作”。五月，天气渐热，她忙来忙去，汗涔涔的，刘海粘在额上，两个风扇同时开都觉得热。林玲又被一道应用题卡住了，咬着笔头，小脸蛋憋得通红，只差没哭脸了。李小惠忙走到她面前，给她详细地讲解，林玲终于听懂了，工工整整地写了下来。李小惠的背都湿透了，她随手拿起一本书扇了下。学生陆陆续续地走了，只剩下林玲了。

林志强今天来得比平日早了一点，进门就喊小李老师好。然后说小李老师这里太热了，明天我给你装个空调吧。

李小惠说：不要不要，如果怕林玲受热，我安排她坐风扇下。

林志强说：小李老师言重了，林玲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小李老师受热啊。

李小惠听了，脸又烧起来，不知说什么好，便对林玲说：林玲，赶快收拾好作业，跟爸爸回去。

林玲怯怯地说：我早收拾好了。林志强也没多说什么，朝她摆摆手，算是道别。李小惠收拾好东西，搞好卫生，直感觉满屋子热烘烘的，像个小型蒸笼。的确，要是有个空调就好了，即使晚上打扫卫生，地板上也是凉凉的。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要林志强装空调。这些糊乱想着，卫生也打扫完了。李小惠关好门窗，六月的夜空很蓝，很深邃，怎么望也望不到边，一轮朗月挂在天空，明晃晃的，月亮有个好听的名字：婵娟。的确，月亮有着一张姣好的脸。回到家，刘东明正在手机上看武侠小说，刘东明对小说的热情远远高于对妻子的热情，他头也没抬，说回来了？李小惠说：回来了，累了。

刘东明放下手机，看着李小惠：哦？我也累了。今天单位好多事，忙得我够呛。

李小惠似乎觉得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便说：哦，那你休息吧。

刘东明打个哈欠，说：累了，睡了。

李小惠匆匆冲完澡，躺在床上。刘东明已睡着，刘东明远远地睡在床的左边，再也不能左了的左边，床是很宽的床，刘东明是瘦小的刘东明，李小惠坐在右边，再也不能右了的右边，这一左一右的距离，像是一个世界那么远。她打开电脑，登上QQ，苏南给她留了言，说她又买了件漂亮衣服，明天穿给她看。QQ里头有无数没聊过天的人，网名也是稀奇古怪的，年少的时候对聊QQ激动过很长一段时间，见谁都像话痨，渐渐地便平静了。几个无聊的人不断地发视频，她不愿搭理，匆匆关了电脑，睡了。

没想到第二天下午，李小惠一到“美丽家作”，就来了两个送空调的师傅，丁丁冬冬一阵后，就装好了。李小惠打算给钱，那师傅说已经付款了，他们只是来装空调的。李小惠怔怔地望着这空调，不知林志强是一番好意还是有心嘲讽。不一会吴兰送林玲来了，一进来便说：李老师，哎，你这儿装空调啦，是要装个空调，我家林玲这些天都热得起痱子了。

李小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刚巧另一个家长送学生来了，便装作没听见，替那个学生取下书包。吴兰见李小惠忙，交待林玲几句就走了。自从她那次跟李小惠说了遭遇后，她的生活越回归她越不愿多跟李小惠多说什么话。女人就是这样，有遭遇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遭的罪，一旦事情告以段落，又希望全世界都不知道她原先的屈辱。好像自己的幸福或不幸全取决于别人对自己的知晓程度。

晚上来接林玲的是林志强，李小惠把准备好的钱塞到他手里，他接了，走的时候又把钱放在了课桌上，李小惠还想塞，林志强说：你我再推来推去，会闹出故事的。我是有故事的人，我倒是不怕，但小李老师你什么故事都没有，你也不怕？

林志强眼神里满是调侃，还有不容抗拒的威严。李小惠一丝一缕也不敢接，低头整理课桌，低低地说：那就谢谢了。心里是挺委屈的，这是哪跟哪，施舍？总之不舒服，等林志强带着满足的笑走了，李小惠把桌椅磕着绊着撞得呯呯响。回到家半天也没说话。不过她说不说都一个样，一般说的是她，答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