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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南城（第1页）

送了苏静，季非语又悄悄找到陈墨，他说要带自己去浣衣司开心一下。

陈墨不知道浣衣司是什么地方，听名字像个干洗店，干洗店有啥乐子，相较于所谓的浣衣司，他倒是更关心季非语的伤势，以及仇正说的那句燃烧的三十年寿命。

季非语则是拍拍胸膛表示并无大碍，寿命那种东西，多读几本书写几首诗自然就会涨上去，没啥大不了的。

陈墨听罢自然欣喜，他说可以为季非语写几首诗，绝对是能名留千古那种。

季非语的眼神明显告诉了陈墨他不相信，如果是一起砍人，他信得过陈墨，但要说吟诗作曲，他可不期望一个武夫能有什么造诣。

不过他也没有明说，只是说要去找宝儿姑娘，只要跟宝儿姑娘在一起，什么诗啊词啊对子啊，那都是信手拈来。

陈墨有些想笑，原来浣衣司是喝花酒的地方啊，不过他也表示婉拒，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匆匆回到家里洗完澡后他就往城外走，陈墨口中的更重要事情就是去一趟仇正说的，比地狱还像地狱的南城，南城听着像玉京府内城，但它其实是位于靖安县的西南部，但在行政归属上来说又属于玉京府内城直辖管理，是一块飞地，有点像是加里宁格勒州那种感觉。

待陈墨出发时天色已是傍晚，而且据说从靖安到南城坐牛车起码要一个钟头，晚上不睡觉乱跑，在现代人们会说你夜生活精彩，然而在古代，官家会说你图谋不轨，要行杀人越货致使。

所幸这朝代民风开放，经济和文化发达，宵禁时间延后到凌晨十二点，如果要是遇到中秋节和七夕节那种节日更是整夜无宵禁，这样他也不会因为夜不归宿被抓去吃猪扒饭了。

陈墨还未踏入南城，就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所侵袭，这股气味仿佛是哺乳动物排泄物与腐烂蛋白质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南城的广阔地域比靖安县还要庞大，眼前的破败房屋和肆意生长的野草藤蔓，简直就像是为恐怖游戏量身打造的绝佳背景。

陈墨踏着残阳仅剩的余晖，穿梭在布满污秽的大街上。

道路两旁，破旧的青瓦房和居民临时搭起的草棚显得格外凄凉。那些像泥娃一样的小孩蹲在路边，用稚嫩的小手在排泄物中不停地翻找着，似乎在寻找那些还未被消化的粮食。

不远处，一些衣衫褴褛或干脆赤身裸体的成年人躺在草席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枪云游，陈墨认得出这个东西，或者说他闻得出这个味道，这是大烟...这些人，都是瘾君子。

陈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他拿出刚刚买来的几个包子，递给了几名年纪稍小的孩童。那些孩子看到包子的瞬间，眼中顿时闪烁出光芒。他们不顾手上的污秽，夺过包子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慢点，别...别噎着了...”陈墨正说着话，突然察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角，他回过头去看见是十数名蓬头垢面的妇女。

领头的妇女身穿着红色破烂襦裙，怯生生的对陈墨说道：“爷，打桩吗？五个铜板就成，奴以前是地主家小妾，技术很好的。”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衣不蔽体的妇女纷纷举手“推销”自己。

“爷！别信她的，她要客人戴鱼肠，玩完一股腥臭味，选咱，咱可以什么都不用！您捅就成！”

“臭花柳娼妇，别害得老爷得病！爷，吾当爱干净，没病！你放心大胆的玩，只要一个馒头！”

“爷，偓有胭脂叻，您尝尝胭脂味嘿。”

“大爷，我没生育哦，紧得很，您试试，绝不吃亏诶。”

陈墨被包围在了花丛里面，那些瘾君子像看笑话一样的陈墨。

他的牙床在打战，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将左手按在右手手腕上试图止住颤抖，但这无济于事，过了良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憋出一句“不...不用了。”

随后他像发了疯一样逃掉了，他的耳边是呼啸的风，眼前不停闪回刚刚的画面，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额头上的汗像雨一般浇下，他靠在树旁大口喘着粗气。

他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曾经也头戴光荣蓝盔部署到海外，见到过那些被饿得瘦骨嶙峋的孩子，见过翻垃圾吃的贫民，见过被疟疾折磨得下不了床的病人。

刚刚的冲击，对他而言，超越了以往所有经历，在那些地方，平民有维和部队帮助，有人道主义组织，他们的生活一团乱糟，但起码看得见明天。

可刚刚那群人呢？朝廷或许早已遗忘了他们，居民沉醉在毒品的麻醉之中，这个年代的女人将自己的贞操视作生命，而刚刚那群女人，她们可以在自己的丈夫、孩子面前招揽客人，而价格仅仅是一个在靖安县价值五个铜板的馒头。

那些人没有未来，更看不见明天。

当气息稍微平顺后，他抬头望去，不远处的玉京府灯火辉煌，他甚至听见城中的欢笑声传入耳中，这些本应是温馨的场景，却在此刻激起他胃中的翻涌。他突然无法抑制地呕吐起来，那种恶心感，即便在与仇敌激战时面对血腥画面也未曾有过。

此刻的陈墨，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站在原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吼。他的拳头疯狂地捶打着树干，直至鲜血淋漓，树干破裂，他的动作仍没有停下的迹象。

他的思绪飘回刚才在路边见到的一位女孩子身上。她大约十五岁，怀中紧抱着一条小黄狗，安静的像是橱窗里面的洋娃娃。

她穿着一件破烂的淡黄襦裙，整个人苍白饥瘦，甚至陈墨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肌肉和脂肪，就像是皮肤包裹着骨骼，然而她怀中的黄狗却皮毛顺滑亮泽，显然受到了她的精心照料。

他不敢去想，一个女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要付出多少才能养活这样一条乖巧的小狗。现在回想起来，那位女孩好像自始至终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大抵是真的死了吧...